星尘那声清脆的、不带任何杂质的提问,如同冰锥坠地,在“琉璃之心”实验室内敲击出短暂而尖锐的寂静。
“爸爸,‘嫖娼’是什么?”
孩童的双眼,琉璃般纯净,里面倒映着被“情感过滤镜”柔化后的抽象数据流,也倒映着顾司衍骤然深沉的眼眸。那里面没有好奇之外的任何情绪,只是最本真的、对未知词汇的探寻,却像一面最干净的镜子,猝不及防地照出了成人世界角落里,那片最不堪、最污浊的泥沼。
颜清璃在顾司衍怀中猛地一颤,方才被强行压下的恶心感再次翻涌,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她下意识地收紧手指,抓住了顾司衍的衣襟,仿佛那是唯一能固定她摇摇欲坠冷静的浮木。她该如何向儿子解释这个词汇背后所代表的,对女性物化、对尊严践踏、对道德底线的彻底沦丧?
顾司衍的手臂稳稳地环着她,没有丝毫松动。他熔金色的瞳孔深处,风暴瞬间凝聚,又被他强行压制,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低头,在颜清璃微凉的发顶印下一个极重、极快的吻,无声地传递着“交给我”的意念。
然后,他缓缓蹲下身,与星尘平视。高大的身躯在小小的孩子面前收敛了所有迫人的气场,只剩下一种属于父亲的、沉稳如山的力量。
他没有回避,也没有用任何童话般的比喻去粉饰。他知道,星尘的智商和理解力远超同龄人,敷衍或欺骗,是对他智慧的侮辱,也可能在未来造成更深的误解。
“星尘,”顾司衍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的自然现象,“这是一个不好的词。它描述的,是坏人作恶的方式之一。”
他用了“作恶”这个孩子已经能够理解的概念。
星尘眨了眨眼睛,小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像偷东西、欺负人一样的坏事情吗?”
“类似,但更……肮脏。”顾司衍谨慎地选择着词汇,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儿子的眼睛,确保自己的每一分情绪和解释都能被准确接收,“它意味着,有些人,利用自己的力量或者钱财,去伤害、去侮辱别人的身体和尊严,把别人当成没有感觉、没有灵魂的物品来对待。”
他将概念抽象化,剥离了具体的行为细节,聚焦于其“伤害”与“侮辱”的本质。
星尘的小眉头皱了起来,琉璃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清晰的厌恶:“把别人当物品?那太坏了!就像……就像把会痛的小动物当成玩具!”他找到了自己能理解的类比,小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亮晶晶的钞票不是用来做这种坏事的!”
“对,钱和力量,都应该用来保护和创造,而不是伤害和毁灭。”顾司衍肯定了他的理解,并顺势引导,将话题引向更积极的方向,“所以,爸爸和妈咪,还有林叔叔,现在做的事情,就是要阻止这种坏事,保护可能被伤害的人,让做坏事的人受到惩罚。”
他将复杂的复仇与正义,简化为“阻止坏事”和“保护好人”,完美地契合了孩童心中最朴素的善恶观。
神经共生链接那头,顾司衍清晰地“感知”到颜清璃紧绷的神经正在缓缓放松。她靠在他后背,将脸颊轻轻贴在他宽阔的脊线上,汲取着他传递过来的稳定力量。他没有回头,只是将一道更温暖、更安抚的意念波,如同暖流般包裹住她。
星尘用力点头,小脸上的厌恶被一种“明白了”的严肃取代:“嗯!星星懂了!爸爸妈咪是在打很坏的坏蛋!星星也要帮忙!”他挥舞着小拳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仰头看向主光屏上那些被抽象化的符号,小声嘀咕,“所以那些红点点……就是坏蛋在做这种很脏的坏事……”
顾司衍伸手,轻轻捂住了儿子的眼睛,虽然屏幕上早已没有任何具象的污秽。
“是的。所以星尘不需要看得太仔细。”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呵护,“这些脏东西,交给爸爸来处理。你的眼睛,应该去看更美丽的事物,比如妈咪的笑容,比如你种的那些会发光的琉璃苣。”
他再次划清了界限,将黑暗与光明隔开。
星尘在爸爸的掌心下乖巧地点头:“嗯!星星不看脏东西!星星去看小苗苗!”他对那种“肮脏”有了本能的排斥,此刻只想回到他的玻璃花房,回到那片由纯净光芒和生命成长构筑的小小世界里。
顾司衍松开手,对站在一旁待命的「璃心」示意。智能管家立刻上前,柔声对星尘说:“小主人,玻璃花房的自动灌溉系统显示,琉璃苣幼苗可能需要补充一些特殊的‘星光营养液’了,您要亲自去调配吗?”
“要!”星尘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立刻拉着「璃心」的手,迫不及待地往外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顾司衍和颜清璃挥手,“爸爸妈咪,星星去给苗苗加能量啦!”
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实验室门口,带着属于他的纯净和活力。
室内重新只剩下两人。
颜清璃缓缓从顾司衍背后抬起头,脸上的血色尚未完全恢复,但眼神已经重新沉淀下来,带着一种历经冲击后的脆弱与坚韧交织的复杂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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