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清道夫”巡逻单元带来的惊悸,如同附骨之疽,久久缠绕在狭窄的舱室内。引擎的轰鸣似乎都因此变得更加沉重,每一次不经意的颠簸都让莱娜的神经下意识地绷紧。窗外那永恒变幻的混沌色带,此刻在她眼中不再是奇诡的风景,而是无数可能隐藏着致命猎杀者的帷幕。
驾驶者恢复了绝对的沉默,甚至比之前更加缄默。他/她操控着飞船,更加小心地规避着那些能量活跃或视野开阔的空域,更多地穿梭于大片大片的、能吸收光线和信号的尘埃云与扭曲的光晕之中。航向似乎进行了微调,更加深入地滑向虚海中那些更加阴暗、更加不为人知的区域。
莱娜不再试图追问。她理解了对方那句“缄默是生存的代价”并非虚言。在这片无法之地,任何多余的声音、任何能量的异常波动,都可能成为招致死亡的丧钟。她将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安娜和那名战士身上。
战士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或许是因为那劣质消毒水和药膏起了一点微乎其微的作用,又或许是他的生命力足够顽强。但他依旧深度昏迷,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显然远未脱离危险。
而安娜……莱娜的忧虑有增无减。少女身体的冰冷程度没有丝毫缓解,仿佛所有的热量都被某种内在的空洞吸走了。莱娜持续地用湿布擦拭她的额头和手臂,但那冰冷的触感几乎让她感到刺痛。更让她不安的是,安娜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紧,嘴唇偶尔会无声地翕动,像是在极寒的梦魇中挣扎,却无法醒来。
林克……
莱娜几乎可以肯定,安娜的异常绝对与林克·星禾有关。他们兄妹之间那种超越常理的共生羁绊,在锈脉城和对抗枢律院的战斗中早已展现得淋漓尽致。一方承受巨大痛苦或消耗时,另一方绝不会毫无感应。
林克,你到底在哪里?你怎么样了? 莱娜在心中无声地呼喊。如果安娜的状态是因为林克陷入了极大的危机甚至……她不敢想下去。失去林克,不仅意味着安娜可能无法恢复,更意味着他们对抗“肃清者”、弄清真相的希望将变得极其渺茫。
就在莱娜被沉重的思绪压得喘不过气时,飞行器的引擎声调再次发生了变化。那持续的超负荷轰鸣逐渐降低,转变为一种更加低沉、但似乎稳定了一些的怠速运转声。船体的颠簸也明显减轻了许多。
莱娜抬起头,看向舷窗外。
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飞行器似乎正驶入一片异常巨大的、静止的废墟带。
这里漂浮着的,不再是零星的小块残骸或扭曲的能量团,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规模宏大的人造物体残骸。巨大到难以置信的金属骨架扭曲断裂,如同某种巨兽的化石;焦黑破碎的装甲板层层叠叠,延伸向视野尽头;粗大的、内部结构暴露无遗的管线束如同被扯出的肠子,无力地飘荡着;偶尔还能看到一些相对完整的舰船结构,但其上的炮塔耷拉着,观测窗漆黑一片,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机。
这些残骸的风格迥异,有些能看出类似“肃清者”的冰冷几何美学,但更加粗犷古老;有些则装饰着繁复的、从未见过的徽记和浮雕,充满了异域风情;还有一些则完全由某种非金属的、类似晶体或生物角质层的材料构成,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它们共同的特点是——死寂。绝对的、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死寂。虚空的寒冷早已浸透了每一寸结构,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只留下毁灭瞬间的惨烈定格。
这是一片虚空坟场,不知埋葬了多少个文明、多少艘舰船、多少段不为人知的悲壮历史。
驾驶者操控着破烂的飞船,如同一条小心翼翼的小鱼,穿梭在这些巨大的残骸之间。他/她对这里似乎异常熟悉,灵活地避开那些尖锐的断裂面和隐蔽的引力漩涡。飞船的引擎声被周围无尽的寂静所吸收,显得格外微弱。
莱娜注意到,驾驶者不时会调整飞船的角度,让舷窗对准某些特定的残骸,似乎在观察或者确认着什么。他/她的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稔,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他/她经常来这里? 莱娜心想。这片废墟带是他/她的“猎场”之一?还是……他/她的“家”?
飞行器最终靠近了一块尤其巨大的残骸。它看起来像是一艘巨型舰船的舰桥部分,但从中断裂,暴露出的内部结构如同一个被撕开的蜂巢。驾驶者操控飞船,精准地飞入一个断裂的缺口,一个相对宽敞的、由扭曲金属和破碎管线构成的内部空间。
引擎声在这里回荡,显得沉闷了许多。驾驶者彻底降低了功率,让飞船近乎漂浮在这片巨大的废墟内部。他/她关闭了主引擎,只留下维持基本生命系统和微弱动力的辅助单元运转。舱室内那令人神经衰弱的轰鸣声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压迫人心的、绝对真空的死寂。
“……暂时……安全。”合成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沉寂,吓了莱娜一跳。他/她的声音在这封闭空间里显得更加空洞失真。“……这里……‘它们’……不喜欢。……‘回响’……太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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