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滞区内——
安娜眼中的银蓝色光芒迅速褪去,那具现化的银色光弦也随之消散。她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一软,再次陷入昏迷,胸口的银色辉光也彻底隐没。
但她的呼吸,却变得比之前平稳了许多,脸色也不再是那种死寂的苍白,而是带上了一丝微弱的血色。那静滞环境对她生命力的抽取,似乎被某种力量极大地削弱了。
窗外,那宏大的、冰冷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
那些低伏吟诵的“寂静编织者”触须,也缓缓地、沉默地抬起了“头”。它们不再包围飞船,而是如同完成了某种使命或确认了一般,开始有条不紊地、如同退潮般,向着来时的方向——那片巨大的古棱柱阴影深处——缓缓撤回。
令人窒息的包围,就这样突如其来地解除了。
嗡鸣声彻底消失,死寂再次笼罩了这片冰原,但这一次,不再充满致命的威胁。
舱内,陷入了另一种形式的寂静。
莱娜和伊芙琳面面相觑,都能看到对方眼中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和茫然。
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她们的理解范畴。
“……她……刚才……”莱娜的声音干涩无比。
“……链接……指引……甚至……调动了……‘规则’……”伊芙琳喃喃自语,看着昏迷的安娜,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充满了敬畏、困惑,以及一丝深深的忌惮,“……虽然……无意识……且短暂……但那是……‘源初契约’的力量……哪怕……只有……一丝回响……”
“……难怪……‘编织者’……会退却……它们……认出了……这力量……高于……它们的……基础戒律……”
“……也难怪……‘肃清者’……和‘它们’……对你们……如此……‘感兴趣’……”
她猛地看向莱娜,语气前所未有的急切和严肃:“……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刚才的……动静……太大了!……‘源初’力量的……回响……哪怕……再微弱……也像是在……黑暗中……点燃了……最明亮的……灯塔!……‘REAPER’……甚至……更可怕的……东西……一定会……被引来!”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
滴滴滴——!
控制台上,一个原本彻底沉寂的、负责接收基础空间波动信号的次级传感器,突然发出了极其微弱、却尖锐急促的警报声!一个遥远的、正在快速移动的、散发着极度秩序和冰冷敌意的信号源,刚刚闯入了它的极限探测范围边缘!
虽然无法精确定位,但其前进的大致方向……直指静滞区!
“收割者”小队!它们果然被惊动了!而且正在高速逼近!
最后的喘息时间结束了!
伊芙琳挣扎着爬向驾驶座,那只完好的手飞快地在尚能工作的几个仪表上操作着,评估着飞船的状态。
“……引擎……勉强……能启动……但输出……极不稳定……”
……结构……多处……应力骨折……再次跃迁……就是……自杀……”
……能量……只够……短途……低速……飞行……”
……方向……”她抬起头,目光投向舷窗外那片依旧危险的、但编织者已然退去的古棱柱阴影区域,“……只能……向深处……走……利用……那里的……环境……复杂性和……规则混乱……尝试……躲藏……”
这是一条无比危险的道路。静滞区深处有什么?无人知晓。但留在原地,必死无疑。
莱娜没有任何异议。她迅速将剩余的静滞苔藓收好,将金属箔书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小心地检查了安娜和那名战士的状态。
伊芙琳深吸一口气,用那只完好的手,猛地推动了几个操纵杆。
呜……吭哧……吭哧……
飞船的引擎发出了如同垂死病人般的痛苦呻吟,断断续续地启动起来,推动着这艘伤痕累累的破烂飞船,摇摇晃晃地、极其缓慢地脱离地面,向着那片更加黑暗、更加死寂、仿佛吞噬一切的巨大棱柱阴影深处,艰难地驶去。
舷窗外,死灰色的冰原缓缓向后移动。那些高耸的、沉默的黑色几何结构投下的阴影越来越浓重,仿佛一张巨口,正在缓缓合拢。
莱娜回望了一眼他们坠毁的地方,以及那正在远去的、相对“安全”的边缘区域。她知道,她们正在主动驶向一个更加未知、可能更加恐怖的绝地。
但她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决绝。
安娜身上苏醒的秘密,林克在远方绝境中可能迎来的一线生机,伊芙琳透露的关于“源初契约”的惊人信息,以及那正在身后紧追不舍的、代表终极秩序的死亡使者……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危机,所有的希望,都如同无形的漩涡,将她们拖向虚海最深的谜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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