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赤足踩在森林边缘湿润的苔藓和冰冷的泥土上,身后小镇的喧嚣与火光已被层层叠叠的树木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
肾上腺素带来的力量感正在缓缓消退,随之而来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寒冷。粗糙的石子硌着她的脚底,提醒着她这具身体的脆弱和这个世界的真实。
她靠在一棵巨大的橡树旁,剧烈地喘息着,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女神之契”……这个概念锚定,那赋予枯木生机的力量,还有那个屠夫汉斯诡异的忏悔……这一切都真实发生了。她不再是历史的研究者,而是历史的参与者,不,是搅动者。
“接下来该怎么办?”她问自己,声音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回到镇上是自投罗网。教会和领主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他们可能会准备更严密的手段。她需要隐藏起来,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需要……同伴。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她脑海中浮现。那不是一个具体的声音或图像,而是一种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存在感”。
它充满了痛苦、恐惧,还有一种濒临绝望的求生欲。这种感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她意识中映射出来,仿佛一颗遥远的星辰,在黑暗的星图中微弱地闪烁。
是“姐妹链接”网络!它已经开始自动运行了!
伊莎贝拉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去感知那个微弱的存在。模糊的画面和情绪碎片涌入她的脑海: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窖……鞭打的声音……一个男人粗暴的咒骂……还有一个女人压抑的呜咽,以及一个孩子微弱的哭声。
“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一个女人的意识碎片如同泣血的低语。
伊莎贝拉猛地睁开眼睛。距离不远!就在这片森林的另一边,可能是一个孤立的农场或村落。
她没有犹豫。体内那股温暖的力量虽然不再汹涌,但如同不竭的泉眼,依旧在缓缓流淌。她引导着这股力量流向双腿,一种轻盈的感觉取代了疲惫。
她迈开脚步,沿着那意识感应的方向,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快速而无声地穿行在密林之中。
大约半小时后,她看到了林间空地上那座孤零零的农舍。烟囱没有冒烟,木栅栏有些破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祥的寂静。
靠近农舍,她脑海中的感应越发清晰,那痛苦和绝望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她绕到屋后,发现了一个半埋入土中的、用来储存蔬菜的地窖入口,厚重的木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
伊莎贝拉将手按在锁上。她不太确定该怎么做,只是本能地将那股代表着“生命与治愈”的力量,尝试着转化为其对立面——细微的“腐朽”。
奇迹再次发生。金属锁芯内部传来细微的“咔嚓”声,锈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加深,最终,整个锁具如同经历了数十年的风雨,在她轻轻一拉下,碎裂开来。
她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霉味、血腥和污物的恶臭扑面而来。
地窖里几乎没有光,只有门口透进的一点微光,照亮了角落里一个蜷缩的身影。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鞭痕和淤青。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瘦弱不堪的孩子。女人听到动静,惊恐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浮肿、但依稀能看出清秀轮廓的脸。她的眼神空洞,充满了野兽般的警惕和绝望。
“别过来!”她嘶哑地喊道,将孩子更紧地搂在怀里,“魔鬼!你是魔鬼派来的!”
伊莎贝拉心中一痛。她停下脚步,站在地窖入口的光晕里,缓缓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我不是魔鬼,”她的声音尽量放得柔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是……来帮你的。我能感觉到你的痛苦。”
女人依旧充满敌意,但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她能感觉到?什么意思?
伊莎贝拉没有解释,她将目光投向女人怀里的孩子。那孩子呼吸微弱,小脸通红,显然在发着高烧。她集中精神,将一丝微弱的、带着清凉治愈意味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微风,拂向那个孩子。
孩子原本急促痛苦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了一些,紧皱的小眉头也略微舒展。
女人敏锐地感觉到了怀中小生命的变化。她猛地低头看了看孩子,又难以置信地看向站在光里的伊莎贝拉。这个陌生的女人……她什么都没做……
“你……你是谁?”女人的声音不再那么嘶哑,带着一丝颤抖的希冀。
“我叫伊莎贝拉,”她没有隐瞒,“和你一样,是一个曾被他们称为‘女巫’的人。”
“女巫……”女人喃喃道,眼中涌出浑浊的泪水,“汉斯……我丈夫……他说我用邪术害死了牲口,说孩子是魔鬼的种……他喝了酒就打我们……”她的话语破碎,但伊莎贝拉已经明白了大半。
一个家暴的丈夫,将生活中的不顺归咎于柔弱的妻子,而“女巫”这个罪名,是最方便不过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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