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三大营,这座盘踞了百年的巨大冰山,终于在孙稚绳的霹雳手段与袁元素的锋锐无匹之下,开始了缓慢而痛苦、却也势不可挡的崩解与重塑。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汗水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那是腐朽被强行剥离时发出的哀鸣,也是新肌催生时不可避免的阵痛。而城外的寒风,似乎也带着皇太极铁骑的窥探,变得更加刺骨。
孙承宗与袁崇焕联手整顿京营的雷霆风暴,效果立竿见影,却也瞬间捅了马蜂窝!勋贵、旧军官、利益受损的他们,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炸开了锅。
弹劾的奏本,几乎淹没了朱由检的御案。
“陛下!臣泣血上陈!孙承宗倚仗帝宠,滥施酷刑,草菅人命!点卯核兵,本是常事,然其纵容袁崇焕悍然纵兵入营,如临大敌!视京畿将士如寇仇!
更擅杀朝廷命官,辕门悬首,骇人听闻!此非整军,实乃立威!长此以往,军心离散,国将不国啊!”——署名:御史 高捷。
“陛下明鉴!袁崇焕跋扈至极!身为外镇督师,竟敢提兵入京营重地,包围校场,拘拿勋贵子弟!此乃僭越大罪!其心叵测!孙承宗老迈昏聩,竟听信此人,引狼入室!
关宁军久驻京畿,恐非朝廷之福!臣请陛下立收袁崇焕兵权,严查其不臣之心!”——署名:给事中 章允儒。
“陛下!孙承宗名为整顿,实为敛财!追缴所谓空饷,数额巨大,然去向不明!恐尽入其私囊!且其任用私人,排斥异己,新设‘新锐营’所用将领,皆为其辽东旧部!
此乃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京营乃天子亲军,岂容外臣如此把持?臣请陛下罢免孙承宗,另选贤能!”——署名:御史 史??。
“陛下!《春秋》之义,尊王攘夷!今袁崇焕者,守辽数年,耗饷无算,而建奴愈炽,竟纵其长驱直入京畿!此非养寇自重而何?其罪一也!勤王不力,仅率偏师,置君父于险地,其心难测,其罪二也!更擅引外兵震慑京营,僭越跋扈,其罪三也!
孙承宗以帝师之尊,不规劝于前,反纵容于后,委以重任,实乃老迈昏聩,贻害国家!臣翰林院检讨 项煜,泣血恳请陛下:速收袁崇焕之权,严加勘问!罢孙承宗之职,以谢天下!否则,恐有肘腋之变,萧墙之祸!”
“又是这个项煜!” 朱由检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太阳穴突突狂跳,恨不得把奏章撕碎了砸到项煜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这厮就像只甩不掉的苍蝇。
“王承恩!王承恩!” 朱由检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笔墨砚台一阵乱跳,声音因为愤怒而尖利起来。
王承恩几乎是瞬间就从殿角闪了出来,躬身应道:“奴婢在。”
“骆养性那个蠢货!” 这都几天了!我让他查这个项煜到底查出点什么了吗!让他立刻滚过来见我!”
“奴婢遵旨!” 王承恩心头一凛,知道皇帝这是真被项煜之流撩拨到了爆发的边缘,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亲自小跑着去传召。
骆养性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被“请”了进来,额头上汗如雨下,官袍的前襟都湿了一片。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御前金砖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臣……臣骆养性,叩……叩见陛下!”
“说!” ,几步从御案后冲到骆养性面前,居高临下,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凌迟,“你是不是想去南京孝陵卫守灵了?!” 这赤裸裸的威胁,带着帝王的暴戾和失去理智的疯狂,狠狠砸在骆养性头上。
骆养性魂飞魄散,以头抢地,砰砰作响,额头瞬间青紫:“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臣……臣万死!臣……臣正在全力追查!日夜不休!求陛下……求陛下再宽限臣几日!定有结果!” 他声音带着哭腔,是真怕了。
“全力追查?!查出了什么?!给朕说!”
骆养性不敢有丝毫隐瞒,语速飞快,带着绝望的辩解:“陛……陛下……臣……臣查了!项煜此人……出身江南宜兴书香门第,世代耕读,家世……家世清白。万历四十七年进士,科名清贵,入翰林院为检讨……平素……平素并无明显朋党依附,与温阁老、周阁老等亦无私交密信……其……其人以清流自居,常以……以直言敢谏标榜……此番弹劾孙、袁二臣……据臣所查……似乎……似乎只是出于……” 他卡住了,不敢说下去。
“出于什么?!给朕说清楚!” 朱由检咆哮。
“似……似乎只是出于……其……其一己之见……及……及博取直声之念……” 骆养性说完,深深埋下头,浑身筛糠般颤抖。他知道这话等于白说,皇帝要的是能钉死项煜的“罪证”,而不是这种“查无实据”的废话!
朱由检胸膛剧烈起伏,他来回疾走几步,猛地停在骆养性面前:“你——给朕听着!去!立刻派人!去他老家!给朕查!把他项家祖坟给朕刨开看看有没有僭越!把他家田亩宅院、店铺商号、库房银窖!给朕一寸寸翻!看看有没有贪赃枉法、巧取豪夺!查他爹!查他叔伯兄弟!查他所有沾亲带故之人!有没有作奸犯科!有没有偷税漏赋!有没有欺男霸女!哪怕……哪怕是他家多收了一斗租子!多占了一尺地!给朕挖!往死里挖!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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