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孙承宗语气稍顿,“据臣所知,孙传庭因丁父忧,目下正解职居乡,应在山西代州老家守制。”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让他不必拘泥常礼了!夺情起复!即刻拟旨,命孙传庭速速卸去孝服,驰驿来京见朕!”
这里方才忙完,朱由检便一刻不停地起驾赶回紫禁城。他惦记着另一件要紧事——接见那几位西洋传教士。
暖阁内,几位深目高鼻、身着黑袍的教士恭敬而立。
朱由检拿着礼部呈上的名帖,挨个打量着眼前这些异邦人,试着将名字与人对上。
“你叫汤若望?”皇帝的目光落在一位气质沉稳的教士身上,“来自…德意志?”
“回陛下,是的。”汤若望操着一口还算流利的汉语,躬身行礼。
“罗雅谷?”皇帝转向另一人,“葡萄牙人?”
“是的,陛下。”罗雅谷同样恭敬回答。
“龙华民?意大利人?”
“谨遵陛下垂询,正是。”
“邓玉函?瑞士人?”
“荣幸之至,陛下。”
朱由检逐一确认后,稍作停顿,似乎漫不经心地抛出一个新问题:“那么……你们可认识什么西班牙人,或者英国人吗?”
此言一出,几位传教士迅速交换了一下惊讶的眼神。
汤若望忍不住上前半步,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赞叹:“陛下竟也知道远西的西班牙与英格兰?”
朱由检心下猛地一咯噔,意识到自己似乎透露了超出这个时代中国帝王普遍认知的知识。
他立刻端起茶盏,掩饰性地轻啜一口,语气平淡地找补道:“唔…朕于宫中藏书楼的一些典籍杂书上偶然看到过,书上看到的罢了。”
汤若望闻言,眼中的惊异化为深深的敬佩,他与其他几位教士一同深深鞠躬:“陛下博览群书,学识渊贯中西,真乃世间罕有的博学君王!”
“朕近来深思....嗯....深思,欲效法祖制,重开...重开.....海疆,于天津卫辟一港埠,通商裕国。”
朱由检现在是将毕生所学都拿出来了(当了几个月的皇帝),“尔等远渡重洋,见多识广,于此可有建言?”
汤若望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钦佩。
他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前一步,用带着异国腔调却流利的汉语回应:“陛下的远见令人叹服。开放贸易,确是富国强兵之道。”
罗雅谷紧接着补充:“天津地处漕运咽喉,距京师咫尺之遥,确是得天独厚。然开港非易事,需建码头、设海关、立章程,更要防备海盗与奸商。”
“海关?”朱由检眼角一阵抽动,但必须保持住自己不知道什么事海关,什么是税收。那个表情实在精彩。
“正是,陛下。”邓玉函接过话茬,“在西国,海关乃征收关税、管理商船之要害衙门。”
“所有入境货物,皆按品类、价值课税,此为国家之大宗岁入。”
龙华民进一步解释:“关税税率须斟酌而定。过重则商贾裹足,过轻则利归外商而国用不足。”
“通常值百抽五至值百抽十,是为常例。然丝瓷茶绣等畅销之物,或可稍增;火器书籍等有益国之物,或可减免。”
汤若望再次开口,语气凝重:“陛下,开港如开门户,利弊相随。”
“商路既通,则白银、货物、技艺皆可入,然亦需严防异教邪说、间谍细作混杂其间。管理海关者,必择清廉能干之臣,并需精悍水师巡弋海疆,执法维序。”
“诸位需知,”朱由检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显露出一丝罕见的窘迫,“朕如今……国库……咳,确有几分艰难。”
他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言明,“兴建港埠、设置海关,所需费用浩繁,朝廷一时恐难筹措。”
他话锋一转,目光重新变得锐利,扫视着几位传教士:“不如这样,尔等可将朕之意愿,传回故国,与能作主的商会或是官家商议。朕愿给予尔等前所未有的优待!是的,优待!”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抛出了他的条件:“凡悬挂尔等本国旗帜的商船,往来天津口岸,朕仅收取值百抽十的税赋!此税率远低于他处,可谓厚遇。
然则,”他加重了语气,提出了核心交换条件,“这兴建海关衙署、码头、货栈乃至初期巡防之费用,是否可由尔等先行垫付?或由尔等国中富商集资承建?如此,岂非两利之举?”
汤若望等人闻言,再次面面相觑,这次眼神中充满了极大的震惊与错愕。
他们万万没想到,大明皇帝的提议竟如此……直接且充满商业交换的意味。
罗雅谷沉吟片刻,谨慎地开口:“陛下的提议……确实新颖。优惠的税率对我国商贾无疑是极大的诱惑。然而,出资为他国兴建海关,此事非同小可,牵扯甚大。这……”
邓玉函接口道,语气委婉:“陛下,这并非简单的借贷或投资。其中涉及管理权属、收益分成、甚至日后海关人员的委派等诸多复杂事宜。若由外邦出资建造,将来这海关,究竟是大明的海关,还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