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孙传庭,必竭尽驽钝,厘清田亩,安抚士卒,甄选流民,定为我大明练出一支兵精粮足、忠勇可靠之师!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朕信你。”朱由检看着下方一扫颓靡、焕发出逼人锐气的臣子,心中也颇感欣慰,“需要什么支持,或是遇到什么阻挠,可直接上奏于朕。放手去做吧。”
“臣,遵旨!告退!”孙传庭起身,抱拳行礼,动作干净利落。他转身大步离去,步伐沉稳有力,与方才入殿时的沉郁截然不同,仿佛已然看到了在京畿大地上推行新政、气象一新的蓝图。
安排完孙传庭的相关事宜,朱由检旋即于武英殿召见得胜归来的袁崇焕与满桂。
君臣相见,略作寒暄。袁崇焕虽面容疲惫,但举止从容,应对有度。
反观一旁的满桂,却与往日那豪迈粗犷的形象判若两人,始终微垂着头,目光游移,不敢与天子对视,一副哭丧着脸、欲言又止的扭捏模样。
为何如此?根源正出在先前那场追击战上。满桂不听袁崇焕号令,一意孤行率部冒进,结果深陷重围,不仅险些全军覆没,更连累友军为救援他而付出惨重代价。
虽最终侥幸生还,但他麾下赖以成名的大同精锐却已折损殆尽,这无异于断其臂膀。此刻面圣,他既羞愧于自己的鲁莽致败,又万分心痛麾下儿郎的伤亡,内心深处更是迫切希望皇帝能看在往日功绩和此次“奋勇杀敌”的份上,为他补充兵员、拨付充足粮饷,以重建部队。
然而,败军之将,又有何颜面主动开口请赏?这般矛盾纠结,便化作了此刻的坐立不安。
只可惜,朱由检所看到的战报,早已过层层润色,突出的是“满桂身先士卒、冲阵杀敌”的忠勇,却将其贪功冒进、险致大败的过失轻轻揭过。
他见满桂如此情状,只以为是爱将因部下伤亡惨重而悲痛过度,心中反而生出几分赞许,觉得这正是一员重情重义猛将的表现。
只见崇祯皇帝朱由检大手一挥,旨意下达,袁崇焕、满桂及其麾下亲近将校得以恩赐,共赴御宴。
席间,珍馐罗列,酒香四溢,但气氛却略显微妙。朱由检吸取了先前的教训,此番只是频频举杯,温言劝酒劝食,并不深入询问军务细节。
然而,这番沉默却苦了满桂。他本就心中忐忑,既怀丧师之痛,又负请罪之念,更存求饷之盼,满心指望陛下能在席间垂询战事细节,他便好顺势陈情,哪怕被斥责一番,也能将补兵拨银的请求说出口。
可眼见酒过三巡,菜尝五味,陛下却只是笑语寒暄,对关外激战、兵马损耗等关键之事一字不提。
这可将满桂急得如坐针毡,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
美味的御酒喝在嘴里也如同淡水,佳肴入口亦不知其味。他几次偷偷抬眼觑看皇帝脸色,又瞥向一旁的袁崇焕,指望这位督师能代为引话,却见袁崇焕眼观鼻、鼻观心,神态平静,并无表示。
“怎么办?陛下不同,难道我就此作罢?”满桂内心焦灼万分,“可大同镇的精锐几乎打光了,若无钱粮兵员补充,如何镇守边防?但若主动开口,岂非自认败绩,更显贪得无厌?”
他握着酒杯的手心满是汗水,一场原本荣耀的恩赏御宴,于他而言,竟成了无比煎熬的鸿门宴。
酒席终了,满桂终究未能鼓足勇气将胸中的恳求说出口。
他怀着满腹的失落与焦虑,领着手下那些同样情绪低落的将校,默然无语地躬身退出大殿,朝着宫外走去。
夜风清冷,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此番面圣,非但未能求得补充,反因自己的失误而惴惴不安,想到麾下折损的精锐和空虚无着的粮饷,步伐更是迟缓。
刚至宫门外,一名身着青色贴里的小太监却悄步上前,不动声色地拦在了他的去路。
“满总兵,”小太监声音不高,却清晰无误地传达着旨意,“皇上有口谕。”
满桂心头一紧,连忙躬身听旨。
小太监继续道:“皇上着您即刻去内库,领取帑银三十万两。另赐古玩字画若干,您可自行变卖,所得一并充作军资,抚恤士卒,重整旗鼓。”
他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巨大的错愕。陛下…陛下他不仅什么都知道了,而且早已为他考虑周全!
那场宴席上的只字不提,并非忽视,或许是一种不便言明的体谅与保全他颜面的方式?
巨大的羞愧与汹涌的感激瞬间淹没了这位沙场悍将,他虎目微红,喉头哽咽,对着宫城的方向深深一揖,几乎难以自持。
原来,崇祯皇帝朱由检并非被蒙在鼓里。几日前的详细战报中,袁崇焕早已将追击战的起因、经过、结果,包括满桂如何违令冒进、如何陷入重围、大军如何奋力救援以及最终的惨重损失,都巨细靡遗地书写清楚,呈报御前。
当袁崇焕、满桂等率领大军班师回京后,心思缜密的朱由检又特意派遣亲信太监,以犒劳将士的名义,前往满桂部驻地暗中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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