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太初活到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被人当众踹进泥沟也就罢了,竟连祖产都要不保!
这位褚家大少爷捂着尚在作痛的肋骨,气势汹汹直闯总督行辕。他原想凭着褚家在朝中的关系好生理论,岂料孙传庭根本不容他开口。
褚公子来得正好。孙传庭冷笑着将一叠田册摔在案上,这些田地皆是本督按陛下新政重新丈量,依律发放给无地流民的。公子昔年也是翰林院检讨,莫非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道理都不懂了?
褚太初刚欲争辩,却见对方缓缓起身,手按尚方剑柄:若还有异议,本督不介意与公子同赴京师——正好让陛下评评理,看看这强占民田、殴打钦差该当何罪?
听到二字,褚太初顿时泄了气。他再嚣张也明白,当今天子最恨豪强兼并——这事真要闹到御前,褚家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三日後,总督衙门突然发下告示:睢州褚氏所有田产,经查实皆系巧取豪夺所得,依律尽数充公!整整三千七百顷良田,转眼间全数归官。
褚太初气得当场砸了书房,带着族老们冲进衙门理论。却见孙传庭轻抚案上尚方剑,似笑非笑道:本督的剑许久未饮血了,诸位可是要试锋?
众人吓得连滚带爬逃出衙门。褚太初望着总督府高悬的代天巡狩牌匾,终于瘫软在地——这回褚家是真的栽了。
这场席卷河南的风暴,岂止针对褚氏一门?宁陵苗家、虞城范家、南阳曹家——昔日作威作福的中原四毒,如今一个个被连根拔起
孙传庭的尚方剑所指之处,万千田契地册尽数核查重订。苗家的万亩桑园充作了军需工坊,范氏的私盐渠道改官营发卖,曹氏霸占的矿脉全数收归国有。铁腕之下,四大豪族百年基业顷刻土崩瓦解。
而更令百姓拍手称快的是——总理大臣范景文竟亲自将公堂搬到了旷野之上!但见田野之间支起太师椅,摆开紫檀案,一顶青罗伞遮住中原烈日。白发苍苍的老臣手抚惊堂木,对四面八方涌来的百姓朗声道:州府不管的冤屈,本阁来管!衙门不接的状纸,本阁来接!
这场面堪称旷古奇观,李红率兵丁环立四周。但凡有豪强爪牙欲阻拦告状者,当即被长枪逼退。而李岩则带着丈量队伍奔走四野,每查实一处强占的田产,便当场插牌划界,将地契交还百姓。
有老农跪地哭诉三十年冤屈,范景文当场批红判还田产;有妇人状告豪强夺子性命,李岩即刻带人掘坟验伤;更有成群佃户抬着血按手印的万民伞,李红亲自持剑护卫他们穿过豪强地盘直抵公堂。
四大家族的族老们躲在暗处咬牙切齿,却见青罗伞下老臣抬头,惊堂木重重一拍:下一个——状告南阳曹氏夺田杀人案的苦主上前!
惊得那些豪门勋戚落荒而逃。
然而在这雷霆万钧的整治风暴中,却仍有一片无人敢触及的禁区——洛阳福王府
任凭孙传庭尚方剑寒光烁烁,任凭范景文青罗伞下万民诉冤,那朱漆金钉的福王府大门始终紧闭如磐石。门前石狮睥睨众生,仿佛在嘲笑着这场轰轰烈烈的清丈运动。
不是不想查,实是不能查。王府田册皆用明黄绫缎装裱,庄头皆领五品武职衔,就连看守田界的都是挂着王府腰牌的校尉。曾有御史试图核查洛阳西苑的占地,第二日便因大不敬罪被锁拿进京。
非天子亲临,不可动也。范景文夜访总督行辕时,孙传庭正对着福王府舆图长叹。烛光映着两位老臣凝重的面色:王府占田七万顷,私兵三千众,岁耗粮米足以养活十万流民——然其手握丹书铁券,除非陛下...
朱由检岂能不知他那位王叔的做派?紫禁城里的催召圣旨已发了七道,却似泥牛入海
福王朱常洵在洛阳王府中稳坐泰山,对着鎏金盘中的珍馐轻笑:本王这位侄儿皇帝,莫非真当孤是那陕西的憨王? 他慢条斯理地撕着鹿脯,去年骗秦王进京查抄家产的手段,还想在孤身上故技重施?
自崇祯五年秦王被诱至京师,李邦华连夜带人清丈秦藩田产,将强占的万顷良田尽数充公后,朱由检在宗室中的名声便彻底坏了。各地藩王暗中传信皆道:皇上这是要掘朱家自家的根啊!
于是乎天家亲亲之道,竟成了斗智斗勇的戏码。楚王称病,鲁王修道,周王更直接闭门诵经——横竖抱定宗旨:不接旨,不进京,不认账。
“行!你朱常洵有种!”
当崇祯皇帝仍在宫中绞尽脑汁想办法怎么搞定他那个叔叔的时候,孙传庭已经开始了他的行动。这位曾在右佥都御史任上就敢拿着洪武年间的鱼鳞图册,在天子脚下从勋贵豪强口中虎口夺粮的硬骨头,如今身为封疆大吏更是毫无顾忌。
崇祯七年一月末,孙传庭麾下的大批官兵突然开进福王府所占的田地。丈量官吏手持鱼鳞图册,兵士们沿着田埂插下界桩,将一片片沃野从福王府的名下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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