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正月,南京城本该沉浸在新年的余韵之中,然而朱由检期盼的安稳年节尚未开始,便被一记来自南方士子的“狠活”彻底击碎。
这些士绅子弟竟放弃合家团圆,通过早已形成的严密网络互通声气,迅速组织起大批人手。他们并非要欢庆佳节,而是浩浩荡荡地直抵南京皇城承天门外,黑压压地跪倒一片。
为首的几位老儒,手持万民书,声音凄厉而悲怆,在寒风中格外刺耳。他们提出的要求堪称釜底抽薪:
一罢孙传庭、袁崇焕、孙承宗等边帅督师,斥其“拥兵自重,心怀叵测”,指责朱由检“穷兵黩武”,是“效仿暴秦之苛政,欲耗尽天下民力以奉一己之欲”。
二黜李红、沈云英、毕着、孙芸等一众女将,言其“牝鸡司晨,阴阳颠倒,非国家祥瑞之兆”,有违祖宗成法与圣人之道。
三惩“北地奸佞”,凡是朱由检从北方带来的核心班底,皆被他们打上“小人”、“佞臣”的标签,要求悉数罢免问罪。
他们高举着“仁政”、“藏富于民”的旗帜,声声泣血,仿佛朱由检及其政策才是祸乱天下的根源,要求皇帝即刻停止“与民争利”之举,罢废新政,否则便是“贪暴之君”。
更令人瞠目的是,他们竟向一国之君发出了所谓的“最终通牒”。
一位身着旧儒衫的老者,在众人的簇拥下,颤巍巍地走到宫门前,向着宫阙方向嘶声呐喊:“陛下!今日若不应允吾等所请,便是自绝于天下士林!届时,江南学子,天下读书种子,将与陛下离心离德!吾等…吾等便以此残躯,血溅宫门,以明心志,以正视听!”
话音未落,身后数百士子齐齐叩首,发出沉闷的响声,夹杂着压抑的哭泣与激昂的口号,场面一时悲壮而混乱,大有一副“不答应我们就集体撞死在这里”的架势。
眼见士子们情绪越来越激动,竟有向前涌动、冲击宫门之势,已升任总兵的雷时声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他甚至懒得与这些士子多费唇舌,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短促的命令:“进!”
命令一下,只听“唰”的一声,最前排的甲士闻令而动,如墙而进,沉重整齐的步伐踏在青石板上,向前平推了整整一步!
刚才还悲愤激昂、恨不得即刻血溅宫门的士子们,被这突如其来、沉默而坚定的军事动作吓得集体一滞,哭声、喊声戛然而止。不少人下意识地惊叫着向后缩去,队伍顿时一阵混乱。
雷时声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皇城禁地,喧哗冲撞者——形同谋逆!”
朱由检听得承天门外士子聚众逼宫,当即撂下政务,带着王承恩一路疾行赶至宫门。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幅难以收拾的混乱场面,甚至已经做好了应对最坏情况的准备。
然而,当他略显匆忙地登上城楼,放眼望去——却只见皇城门前空空荡荡,方才探子口中黑压压的人群、悲愤的呐喊,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京师近卫营的将士们肃立而站,甲胄森然,秩序井然。总兵雷时声见圣驾亲临,立即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卑职雷时声,参见陛下!”
朱由检愣了一下,指着空荡荡的宫门前,一脸错愕:“爱卿,这……人呢?刚才不是还说……”
雷时声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跑了,陛下。”
“跑了?”朱由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般声势浩大,甚至以死相逼,就这么……没了?
“跑了。”雷时声重复了一遍,语气肯定。
短暂的沉默后,朱由检的表情从错愕转为一种极度无语的嫌弃,他撇了撇嘴:“切!浪费朕时间。”
他原本还绷紧了神经,准备来演一场“帝王怒斥群臣”或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大戏,结果观众全跑光了,只剩他一个人对着空舞台。
王承恩在一旁忍着笑,赶紧低下头。
雷时声则依旧一本正经:“末将只是依律告知其冲撞宫禁形同谋逆,彼等便自行退散了。”
朱由检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拍了拍雷时声的肩膀:“行,干得不错。省了朕不少口水。”
这事完了?哪能呢。
第二日,人群再度聚集,数量更胜昨日。第三日,各式轿马堵塞了通往承天门的街道。第四日、第五日…直至第六日,这场“劝谏”竟成了南京城一道诡异的风景,人数越来越多,声势越来越浩大,而那所谓的“最后通牒”也愈发骇人听闻——从最初的罢官免职,一路升级到要求将孙传庭、袁崇焕等人“诛族”,甚至“诛三族”的疯狂叫嚣。
朱由检在宫内,听着外间一浪高过一浪的喧嚣,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仁嗡嗡作响。批阅奏章的朱笔几次险些被他掰断。他终于忍无可忍!
第七日清晨,当抗议的人群再次涌向承天门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皇城正门之外,丹陛之下,竟赫然摆放着一张宽大的龙案!大明皇帝朱由检,一身常服,面色冷峻地端坐于龙案之后。司礼监太监王承恩垂手侍立一旁,几名内阁大臣亦面无表情地站在侧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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