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亲率的那三万精锐,并未能如预想中那般长驱直入。当他们的先锋骑兵,在朱由检于营口城头喝了整整七天西北风之后,才终于灰头土脸地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其状可谓狼狈不堪。
这一路,他们走得异常艰难。
尽管成功绕过了耀州城主城,但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安然穿越其辐射的军事控制区。耀州守将祖大弼,乃总兵祖宽之弟,性情悍勇,素有“祖二疯子”之称。他岂容建奴大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穿插?
在探明多尔衮动向的第一时间,祖大弼便亲率麾下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倾巢而出,对多尔衮军的侧翼和后队展开了疯狂的、不计代价的袭扰。
他们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昼夜不停,忽聚忽散,时而趁夜突袭落单的辎重队伍,甚至挖掘陷坑,破坏道路,极大地迟滞了清军的行进速度。
多尔衮被这牛皮糖似的战术搞得焦头烂额,不胜其烦,却又不敢分兵与之纠缠,生怕耽误了奔袭营口的首要目标,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巨大的骚扰和伤亡,艰难地向南推进。每一步,都付出了远比预期更高的代价。
直到济尔哈朗率领的四万大军,浩浩荡荡开进至耀州城外不足五十里处,兵锋直指城下,摆出了一副“你若再敢远离,我便立刻攻城”的决绝姿态时,祖大弼权衡利弊,为确保耀州城本身不失,才不得不恨恨地啐了一口,收拢兵马,撤回了坚固的城池之内,凭借城防与济尔哈朗大军形成对峙。
至此,多尔衮才终于摆脱了身后的纠缠,得以将全部兵力,对准了最终的目标——那座看似近在咫尺,却让他耗费了巨大心力和时间才抵达的营口城。然而,七天的延误和沿途的损耗,已让这支奔袭之师的锐气,折损了近半。
营口城头,朱由检身披铁甲,眯着眼望向城外那逐渐清晰、开始安营扎寨的清军大队。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那面在风中舒卷的、异常醒目的白色龙旗大纛上。
“白色龙旗……嗯……”
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上硬邦邦的短须,脑子里迅速闪过关于八旗颜色的那点可怜“知识”,“正白旗……镶白旗……嘿,还真是多尔衮那小子亲自来了?”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荒诞的念头,在他心里泛起了涟漪。他扭头对曹化淳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一个由军中工匠临时赶制、略显粗糙的铁皮喇叭,被递到了他的手中。
朱由检掂量了一下这个简易的扩音器,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戏谑和恶作剧的笑容。
“试试呗……”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给自己打气,“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万一能把他气死,这仗岂不是就不用打了?”
主意既定,他深吸了一口凛冽的寒气,努力回忆着当年看球赛时那些“足球流氓”的架势,将铁皮喇叭凑到嘴边,气沉丹田,用尽平生力气,朝着那白色大纛的方向,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的、极尽调侃之能事的吼声:“多尔衮——!你这个杀才——!你家大玉儿喊你回家吃饭呢——!!!”
这声吼叫,经由铁皮喇叭的扩音,虽然有些失真,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寒冷的空气,回荡在两军阵前即将凝固的肃杀氛围之中。
“………………”
刹那间,城上城下,无论是明军还是清军,仿佛都被这完全超乎想象、不合时宜的“战场问候”给震住了,出现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城头上的明军将士们,先是愣住,随即不少人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虽然赶紧憋住,但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
他们虽然不懂“大玉儿”具体指谁,但“回家吃饭”这种充满市井气的调侃,他们听得懂,只觉得自家皇帝陛下真是……深不可测,临阵对敌竟如此“风趣”!
而此刻,清军阵中,端坐于骏马之上的多尔衮,清晰地听到了这声叫喊。他先是一愣,随即英俊的面庞瞬间涨红,继而转为铁青!
“大玉儿”?“回家吃饭”?!这明国皇帝,安敢如此?!竟在阵前以如此轻佻、侮辱的言语,提及宫闱之事!(虽然他一时也没完全搞懂“大玉儿”具体指代谁,但结合语境,绝对是极大的不敬!)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暴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
他死死盯着营口城头那个模糊的身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朱由检……本王誓要擒你……碎尸万段!”
营口城头,
朱由检的目光缓缓扫过肃立在他面前的吴三桂、祖宽、杨御蕃、刘源清四位总兵,眉头紧锁,显然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
他抬手指了指四人,语气带着一丝困扰和急切:“你们几个……按道理,如今这辽南地面上的军务民事,都该归新任的辽南知府杨廷麟统管协调……”
他顿了顿,自己都摇了摇头,显然觉得这个安排在此刻显得无比荒谬:“可杨廷麟现在人呢?正在山海关那头,给你们督运粮草呢!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你们四个,官阶相同,互不统属,这仗要是打起来,谁听谁的?岂不是要乱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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