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西征的号角虽已吹响,大军却未能立即开拔。根源在于一个最现实、也最致命的问题——粮草不济。
陕西本地的存粮,在官府精打细算的调配下,堪堪能维持境内军民的基本需求,做到“不饿死人”已属不易,实在难以挤出大量余粮支撑数万大军远征。
这老天爷仿佛刻意与这片土地为难,连续二三十年来,不是凛冬暴雪,便是赤地大旱,其间还夹杂着遮天蔽日的蝗灾。朱由检登基这数年,呕心沥血,最大的政绩也仅仅是让陕西的百姓勉强“吃饱”,至于“吃好”,那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景。
因此,此次兵进西藏,洪承畴心里清楚,必须等。至少要等到四月份,朝廷财赋和海运支撑的春税解运入库,有了充足的钱粮作为后盾,方能启动这场劳师远征。
既然皇帝已经全权委任洪承畴负责西线军务,那么何腾蛟这位前任甘肃巡抚便得以脱身,应召前往京城任职。
何腾蛟这老小子,在喝退了那黄教喇嘛,稳住了边境局势,并顺利与洪承畴完成交接后,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他毫不留恋封疆大吏的威仪,竟连像样的马车都未准备,只简单地收拾了行装,乐呵呵地雇了一辆普通的驴车,带着几名随从,轻车简从、归心似箭地踏上了前往京师的道路。
那轻松的模样,不像是去赴任新职,倒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赶着去享清福一般。
那么,此刻的朱由检在忙些什么呢?
说来或许有些令人意外,这位曾经被内忧外患、天灾人祸逼得几乎喘不过气的皇帝,近来竟难得地清闲了几分。
自崇祯十五年以来,仿佛是否极泰来,帝国核心区域的气候,悄然发生了转变。
北直隶、山东、河南、乃至湖广与四川,那持续了二十余年、如同梦魇般的极端天气,终于缓缓收敛了它的淫威。尽管仍偶有波折,称不上绝对的风调雨顺,但至少四季恢复了应有的秩序,春夏秋冬依次更迭,不再出现那种颠覆性的、动辄“赤地千里”或“江河倒灌”的恐怖灾异。
曾经需要他像救火队员一样,不断从本已干瘪的国库中挤出钱粮,疯狂下旨赈济、调动军队抢险的紧急奏报,如今已大大减少。
朝廷的日常政务,在几位得力阁臣的主持下,按部就班,运转有序。眼下,似乎并没有那么多需要他立刻“乾纲独断”、力挽狂澜的燃眉之急。
这种久违的“正常”,对于习惯了在危机中挣扎的朱由检而言,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微妙的不适应。
他仿佛一个习惯了在惊涛骇浪中掌舵的老水手,突然驶入了一片平静得令人不安的陌生海域。当然,他深知这平静之下暗流仍在,西北的战事、辽东的格局、乃至朝堂的平衡,无一不需他谨慎应对。
但至少,他终于能暂时从“救灾皇帝”的角色中抽身,得以喘息,并将精力更多地投向那些更为长远的布局与革新之中。
于是,在难得的平静时光里,朱由检又一次全身心投入到了他最为热衷的“轰”学研究之中。
历经工部匠作监及兵仗局十个月不懈的摸索、试验与改进,基于皇帝提出的构想,大明版制式“手雷”——被正式定名为“霹雳弹”的火器,终于宣告研发完成。
此物外形如同一个缩小了的实心铁瓜,其设计灵感源于守城用的“万人敌”,但体积和重量都大为缩减,更适合单兵携带和投掷。球体表面铸有预刻的破片凹槽,内填精炼火药与铁渣,以期在爆炸时产生更大的杀伤范围。
据工部尚书孙元化呈报,最初的方案确实考虑过采用更先进的燧发击发模式,但经过反复核算与试验,认为将结构复杂、成本较高的燧发机构用于此种一次性消耗品,实在过于奢侈,且可靠性在激烈战场上未必优于简单结构。
最终,经朱由检首肯,定型版本采用了最为经典且可靠的引信模式。
使用时,士兵只需旋开或拔掉保护引信口的蜡封铜帽,露出药捻,用随身携带的火折点燃后,奋力掷向敌阵即可。操作简便,易于量产,正符合朱由检对这款武器“造价低廉、训练简单、可大规模装备”的核心要求。
“轰——!”
一声巨响在靶场上炸开,泥土裹挟着硝烟冲天而起。
“轰!!轰——!!”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接踵而至,惊起远处林间一片飞鸟。
“轰!轰!!轰——!!!”
爆炸声变得越来越密集,几乎毫无间隙,仿佛要将这片靶场彻底犁平。
各位,可曾看过《猫和老鼠》里,汤姆猫被各种爆炸物追着狂轰滥炸的名场面吗?
此刻,我们大明的崇祯皇帝朱由检,正完美复刻着那种狂热。他挽着袖子,毫无帝王威仪地站在投掷区内,左右开弓,双手各握着一枚新出炉的“霹雳弹”。
旁边的侍卫刚用火把为他点燃右手的引信,他便迫不及待地奋力掷出,随即看也不看爆炸效果,左手已然接过了另一枚点燃的霹雳弹,再次抡圆了胳膊扔出去,动作流畅得仿佛在从事某种流水线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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