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印书馆讲座的意外插曲,像一根淬了冰的针,扎在高志杰的神经上。林楚君的突然出现和那个无声的警告手势,让他后怕不已。他不敢再有任何多余动作,整个讲座听得魂不守舍,直到散场,才随着麻木的人流涌出大楼。那个阴魂不散的鸭舌帽,果然还在门口逡巡。
林楚君早已消失在人海,仿佛从未出现过。但高志杰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家里”通过她传递了明确的指令:近期有重要行动,目标——陈明初。
陈明初,原军统上海站行动队副队长,三个月前携大量机密文件和潜伏人员名单投靠76号,导致上海站遭受毁灭性打击,十余名同志被捕遇害。此人熟知军统运作规律,对仍在潜伏的同志威胁极大,是“家里”点名必须清除的叛徒。
然而,陈明初投敌后,自知血债累累,惜命如金。他出入皆有76号行动队的精锐贴身保护,住在李士群亲自安排的一处秘密住所,行踪诡秘。强攻或伏击,难度极大,且代价高昂。
高志杰的任务,就是利用他的特殊“技能”,制造一场毫无破绽的“意外”,干净利落地除掉这个祸害,不能留下任何指向性线索。
压力如巨石压顶。这不仅是他穿越后的第一次实战,目标更是这样一个警惕性极高的老牌特工。更棘手的是,他必须在周云龙、中统、以及那个神秘长衫客等多方势力的无形注视下,完成这次“隐形”的刺杀。
接下来的几天,高志杰表面上一切如常。他照常上班,维修那些嘈杂的电台,带着实习生陆明远熟悉业务,甚至偶尔还会被张仁海不阴不阳地刺上几句。但在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他通过“幽灵”有限的侦察范围,以及上下班路上看似随意的观察,像拼图一样搜集着关于陈明初的碎片信息。
他发现,陈明初虽深居简出,但每周五晚上,会雷打不动地去法租界的“百乐门”俱乐部打牌,据说是与李士群手下几个同样投诚过来的官员联络感情。那里环境复杂,人员流动大,或许是下手的最佳场所。但俱乐部戒备森严,进出皆有搜身,他的“蜂刺”如何带入?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精准一击?
难题如同坚冰,横亘在前。直到有一天,他路过一家钟表店,橱窗里一块拆解展示的怀表,内部那精密咬合的齿轮和紧绷的发条,让他灵光乍现。
“蜂刺”的毒针注射需要动力。原设计依赖微型压缩气体,但动静和痕迹难以完全消除。如果……换成机械发条驱动呢?就像钟表的擒纵机构,上紧发条,可在预设时间或遥控下,释放击锤,推动毒针。机械结构更隐蔽,更符合时代背景,即使被发现残骸,也更容易被误认为是某种精密仪器零件。
这个想法让他血液升温。他立刻利用维修废旧电台的机会,偷偷拆下几个极其微小但强度足够的钟表发条和齿轮。夜晚,在窗帘的严密遮挡下,凭借前世对微观机械结构的精准掌控,他用自制的微型工具,开始了对“蜂刺”的改装。
这是一场与耐心和精度的较量。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好几次,细小的发条险些崩飞,微缩齿轮对不上齿,他不得不停下来,深呼吸,让微微颤抖的指尖恢复稳定。精神力高度集中的代价,是太阳穴的阵阵抽痛。终于,在周五傍晚前,他完成了改装。新的“发条式毒针注射器”被巧妙集成在“蜂刺”腹部,上弦机关通过一个微小的磁控开关控制,他可以在有限距离内,用特制的强磁铁遥控激发。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如何让“蜂刺”进入百乐门,并接近陈明初。
周五晚上,华灯初上。高志杰穿着一身半旧的呢子大衣,戴着鸭舌帽,出现在法租界一家不起眼的“蓝鸟”咖啡馆。这里与霓虹闪烁的“百乐门”隔街相望,人流如织,易于隐蔽。更重要的是,他能在这里建立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咖啡馆的侍应生和几个熟客都能作证,这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年轻职员,独自在这里喝了近三小时的咖啡,还翻阅着一本厚厚的英文技术杂志。
他坐在靠窗的卡座,目光似乎落在杂志上,余光却锁定了街对面的俱乐部大门。桌下,他紧握着那个伪装成火机大小的强磁铁遥控器,手心微微渗汗。他注意到,今晚街对面似乎也比往常更“热闹”一些,几个看似闲逛的身影,目光却时不时扫过百乐门门口——这背后,是周云龙的人,还是长衫客的耳目?
晚上八点整,一辆黑色的雪佛兰轿车精准地停在百乐门门口。两名目光锐利、手按在腰间的黑衣壮汉先下车,仔细扫视了周围,连咖啡馆这个方向也没有遗漏,让高志杰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确认安全后,他们才拉开车门。一个穿着绸缎长衫、戴着金丝眼镜、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钻了出来,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正是陈明初。
高志杰的心跳漏了一拍。目标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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