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湾内,风雨声被四周的山崖阻隔,显得沉闷了许多。乌篷船随着涌浪轻轻起伏,缆绳摩擦树干的吱呀声规律地响着,成了这幽闭空间里最清晰的背景音。
船舱内点起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角落的黑暗,却照不亮每个人眉宇间的凝重。甲板上的血迹已被雨水冲刷干净,但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着潮湿的水汽和泥土味,依旧萦绕在鼻尖。
段逸尘坐在舱门边,指尖无意识地在剑鞘上摩挲。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大理军中好手…”他低声重复着之前的判断,眼神锐利如鹰,“能调动这些人手,在我归途上截杀,朝中…怕是已生巨变。”
他体内的牵机引之毒虽被压制,但每一次情绪波动,都能感受到那毒素如同附骨之疽,在经脉深处蠢蠢欲动。这让他必须时刻保持冷静,那份属于大理世子的威仪下,压抑着翻涌的怒火与忧虑。
苏青璇正在为柳轻风更换肋侧伤口的纱布。伤口不深,但被雨水浸泡后有些发白。柳轻风安静地坐着,覆眼的绸带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她忽然轻声开口:“船家。”
守在舱外檐下避雨的石老大闻声转过头,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客官有何吩咐?”
“你常走这条水路,可知方才那处险滩,除了风浪,还有什么别的说法么?”柳轻风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石老大沉默了一下,浑浊的眼睛在众人脸上扫过,才慢吞吞道:“那地方…老辈人叫它‘落魂滩’,说是水流急,暗礁多,容易翻船死人。不过…”他顿了顿,“也有些走船的兄弟说,偶尔会在那里碰到些…不像是水匪的人。”
“不像水匪的人?”萧云追问。
“嗯。”石老大点头,“那些人水性极好,出手狠,来去都像鬼影子,不图财,好像…就为了杀人。”他说完,便又低下头,缩回檐下的阴影里,不再多言。
舱内陷入短暂的寂静。石老大的话,无疑佐证了段逸尘的判断。
凌妙音抱着膝盖,望着跳动的灯焰,低声道:“我们的行踪,对方了如指掌。是唐门报的信?还是…”她没有说下去,但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了船外漆黑的夜色,意思不言而喻——或许镜湖村也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密不透风。
凤清羽握紧了拳,涅盘真火在掌心若隐若现,却因内力未复而显得微弱:“怕他们不成!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清羽,”萧云开口,声音沉稳,“敌暗我明,硬拼非是上策。如今我们在船上,目标明显,需得更加谨慎。”他看向柳轻风,虽知她目不能视,却仍是习惯性地征询她的意见,“轻风,你意下如何?”
柳轻风微微侧首,仿佛在倾听舱外的风雨声,又像是在感知着更远处、更细微的动静。“对方一击不中,不会善罢甘休。今夜,不会平静。”她顿了顿,“段兄,你体内余毒未清,需以静制动,不可妄动真怒。萧云,你与我守住舱门。苏姑娘,劳你照看妙音和清羽。”
她的安排清晰冷静,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后沉淀下来的镇定。众人皆无异议。
夜渐深,雨势稍歇,但风依旧呜咽着掠过山崖,带来江水拍岸的哗哗声。油灯里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在舱壁上投下摇曳扭曲的影子。
萧云与柳轻风并肩坐在舱口,一个面朝外,目光如电扫视着黑暗的河面与崖壁;一个闭目凝神,心剑无明的境界让她对周遭气机的变化异常敏感。星钥在体内缓缓流转,与清心诀相辅相成,不仅修复着她的伤势,更将她的灵觉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她能“听”到水下鱼儿摆尾的细微声响,能“感觉”到风中夹杂的、来自远处山林的生命气息,也能隐约捕捉到那潜藏在夜色深处、若有若无的杀机。
时间在寂静与等待中缓缓流逝。
约莫子时前后,柳轻风忽然极轻地动了一下手指。
几乎同时,萧云也低喝出声:“水下有人!”
话音未落,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破开水面,悄无声息地攀上船帮!他们浑身湿透,黑衣紧贴身体,手中持着分水刺和短刃,动作迅捷如狸猫,直扑船舱!
这一次,来袭者人数更多,动作也更显刁钻狠辣!
“守稳!”萧云低喝一声,无相功掌力澎湃而出,如潮水般卷向最先登船的两人。那两人似乎知道厉害,不敢硬接,身形诡异地一扭,竟从掌风缝隙中钻过,短刃直刺萧云下盘。
柳轻风虽未睁眼,但心念所至,指风已到。她并指连点,嗤嗤作响,无形的剑气精准地封向敌人手腕、咽喉等要害,逼得对方不得不回防。
段逸尘强压下出手的冲动,守在舱内核心,长剑横于膝上,眼神冰冷地注视着战局。他知道,自己此刻最大的作用,是稳住阵脚,防止毒素被激烈情绪引动。
苏青璇银针连发,在狭窄的空间内织成一片针网,阻碍着敌人的攻势。凌妙音与凤清羽背靠背站立,一个以断弦琴格挡,一个以微弱的真火灼敌,勉力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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