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登台。从深海热泉旁奇形怪状的微生物,到寒武纪生命大爆发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生物奇观;巨大的蕨类森林在石炭纪潮湿的空气中生长、腐烂,变成我们今天挖掘的煤炭;恐龙统治大地,身影庞然,最终在一颗小行星的撞击下黯然退场。
(内心暗语:生命的形态可以如此多样,适应性可以如此强悍,而终结又可以如此偶然、如此彻底。辉煌与寂灭,在这漫长的叙事中交替上演,没有永恒的赢家。)
哺乳动物在恐龙的阴影下悄悄崛起,最终接管世界。冰川期来去,塑造着动植物的迁徙路线和人类的演化进程。镜头掠过非洲草原上最早直立的古猿,亚洲山洞里闪烁的篝火,欧亚大陆上文明星火的初燃……
(内心暗语:我们,智人,只是这无比漫长、枝杈横生的生命之树上,最近萌发的一根细小嫩芽。我们的智慧、情感、创造欲望,在这宏大的背景下,显得既渺小脆弱,又璀璨夺目。)
纪录片并不煽情,只是用最先进的摄影技术、最扎实的科学研究和最克制的叙述,将这部波澜壮阔的星球史诗娓娓道来。艾雅琳看得入迷,时而为那些不可思议的自然伟力屏住呼吸,时而为某种奇特古生物的形态发出低低的惊叹,时而又因生命坚韧不拔的延续而心生感动。
她小口啜饮着冰凉的苏打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颗樱桃的梗。团团在她腿边睡得安稳,只有耳朵偶尔随着纪录片中突然响起的风声或兽吼轻轻转动一下。
观看的过程中,她的思绪并没有停止,反而像被这宏大的叙事激活,开始自由地漫游、连接。
当地纪录片展示板块碰撞形成喜马拉雅山脉,岩石被挤压出瑰丽复杂的纹路时,她想到了自己调色时色彩的层层叠加与融合,想到了矿物颜料那些天然形成的、独一无二的肌理。
(内心暗语:自然是最伟大的艺术家和调色师。那些最震撼的形态和色彩,都源于最基本的力量(压力、热量、化学作用)和漫长的时间。我的创作,或许也可以借鉴这种“力量与时间”的思维?)
当看到寒武纪那些光怪陆离的生物形态时,她想起了自己《光羽与幽浮》中尝试融合不同生物意象的笔触,也想起了新艺术运动珠宝中那些充满生命韵律的有机线条。
(内心暗语:生命的想象力,远超任何艺术家。那些早已灭绝的古怪生物,本身就是最奇幻的“设计”。或许我的抽象探索,可以更大胆地向这些远古的、非人类的生命形态汲取灵感?)
当镜头掠过被冰川雕刻得光滑圆润的U型谷,或是风蚀作用下形成的奇异雅丹地貌时,她又联想到自己微缩模型中打磨“山石”的过程,以及试图在画布上营造“历经时光”质感的努力。
(内心暗语:“自然加工”的痕迹——风蚀、水磨、冰刨——有一种人力难以完全模仿的、浑厚而随机的美感。如何在作品里暗示这种“非人工”的时间感?)
而当叙述最终落到人类文明,提到我们如何开始观察星空、记录季节、在岩壁上绘画、制作工具和装饰品时,她心中涌起一股奇特的共鸣。那不就是她正在做的事情吗?观察、记录、创造、赋予意义。只不过,先民们面对的是生存的严酷和神秘的自然,而她面对的是自我表达和美学追求。但驱动力的核心,或许都是同一种对世界的惊奇、对存在的追问,以及对“留下痕迹”的渴望。
(内心暗语:原来,我伏在画案前的每一个夜晚,我摆弄模型工具的每一次专注,都连接着一条无比深长的、始于远古人类第一次在洞穴壁上画下手印的精神血脉。创作,是人类这个物种定义自身、理解世界、对抗时间流逝的一种本能方式。这么一想,手中的画笔,似乎也沉重了几分,也光荣了几分。)
纪录片一集结束,自动播放下一集。她继续看着,关于早期农业如何改变地貌和人类社会,关于文字与城市如何诞生,关于信仰与艺术如何伴随文明成长……视野依旧宏大,但渐渐带上了人文的温暖与复杂。
当播完三集,时间已近深夜。艾雅琳感到眼睛有些干涩,大脑也因接收了巨量信息而有些“过载”般的饱足感。她暂停了播放。
墙上的画面定格在一幅卫星拍摄的夜色地球全景上——各大洲的轮廓被城市的灯火勾勒成一片片璀璨的光网,海洋是沉静的黑暗,极地有隐约的绿色极光舞动。那颗星球,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中,显得孤独而美丽,脆弱又充满生机。
她静静地看了那张图一会儿,然后关闭了投影仪。墙壁重归一片柔和的浅灰,房间里只剩下落地灯那圈温暖的光晕。突然的寂静降临,但并非空虚,而是被刚刚那场“亿万年视听之旅”填满后的、丰盈的寂静。
(内心暗语:从四十五亿年前的熔岩海洋,到今夜屏幕上的灯火星球……这场旅行,太值了。感觉自己的认知边界被狠狠向外推了一圈,心也变得又开阔,又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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