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万籁俱寂。
太湖的水声轻柔地拍打着堤岸,如同母亲哼唱的催眠曲,却无法抚平安全点内两颗年轻而躁动的心。
苏清漪在吐露心声后,似乎卸下了一些重担,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陷入了沉睡。
而另一张行军床上,孙砚的睡眠却浅薄而破碎。
墨的记忆碎片,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在他意识松懈的瞬间,猛然窜出,将他拖入无边的梦魇。
他站在一片焦土之上,天空是扭曲的暗红色,仿佛被巨力撕裂,不断有燃烧的陨石拖着黑烟坠落。
脚下的大地剧烈震颤,龟裂的缝隙中透出不详的幽光。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
无数形态各异的异兽与身披古朴甲胄、但甲胄已残破不堪的战士绞杀在一起。
嘶吼声、兵刃碰撞声、能量爆裂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他看到一个背影——是墨,浑身浴血,手中的奇异兵刃挥舞出死亡的弧光,所过之处,敌人纷纷溃散,但他的眼神,是孙砚从未见过的,充满了毁灭性的疯狂与深不见底的悲恸。
“守住阵眼!为了羲和!”
一个苍凉而决绝的吼声在不远处响起。
孙砚望去,只见几个身着与昆仑壁画上“羲和部”相似服饰的人,围着一个光芒急剧闪烁、布满裂痕的能量核心(那是否就是未坠毁前的“天枢”?),他们双手高举,将自身的光芒注入其中,试图稳定它。
然而,一股滔天的黑潮般的能量如同巨浪般拍来!
“不——!”
孙砚听到自己(或者是墨?)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那些“羲和部”的身影在黑潮中如同风中残烛,光芒瞬间被吞噬、湮灭!
能量核心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
就在那核心即将彻底崩碎的瞬间,其中一个“羲和部”的人猛地回头,孙砚看清了他的脸——那面容,竟与墨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更加苍老,眼神中带着与墨如出一辙的决绝,以及……一丝看向孙砚(或他所在方向)的,难以言喻的托付与遗憾。
“啊!”
孙砚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疯狂跳动,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肺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让他窒息般地大口喘息。
那战场上的惨烈、绝望与牺牲的冲击感,如此真实地残留在他每一根神经末梢。
“孙砚?!”
守在他床边不远处,正借着笔记本电脑微光分析数据的林星遥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立刻合上电脑,快步来到他床边。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和电脑屏幕尚未完全熄灭的余光,她看到孙砚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眼神涣散,充满了未从噩梦中挣脱的惊惧。
她心中一紧,没有任何犹豫,伸手轻轻握住了他冰凉且微微颤抖的手。
“是做噩梦了吗?”
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别怕,只是梦,我们都在这儿,很安全。”
手上传来的温暖而真实的触感,像一道锚,将孙砚从那个血腥破碎的时空拉回了现实。
他反手紧紧握住林星遥的手,仿佛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力道大得甚至让林星遥微微蹙眉,但她没有抽开,反而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
“我……我又看到了……”
孙砚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战场……毁灭……羲和部的人……他们……在我眼前……消失了……”
他无法清晰地描述,但那浓烈的负面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林星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伴着,任由他紧握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他掌心冰冷的汗水和无法抑制的轻颤。
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受到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孙砚剧烈的心跳和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
噩梦的余悸仍在,但林星掌心的温度和身边人安稳的呼吸声,让他重新找到了现实的存在感。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死死抓着她的手,有些窘迫地想松开,却被林星遥轻轻按住。
“没关系。”
她摇摇头,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些了吗?”
孙砚点了点头,黑暗中,他的耳根有些发烫。沉默了片刻,他低声开口,不再是谈论噩梦,而是转向了身边这个给予他安宁的人。
“星遥,”他第一次如此自然地省略了姓氏,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与认真,“谢谢你。”
林星遥微微一愣。
“不只是刚才,”孙砚继续道,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从昆仑开始,一直到现在。每次我陷入那些古籍的谜团或者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感应困扰时,总是你,用你的方法,用那些我看不懂的设备、那些奇思妙想的科技手段,为我们找到方向,打破僵局。”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里带着真诚的钦佩:“在青丘,如果不是你发现了幻象的音频破绽,我们可能还困在自己的心魔里。这次,又是你,想出了用能量模拟逆向推导‘汤谷’位置的方法……我有时候觉得,我和苏教授钻研的那些古老知识,像是埋在土里的根,而你的能力和技术,就像是让这些根能够生长、能够触及阳光的茎叶。没有你,我们可能空有传承,却寸步难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