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手,缓缓抓向地球。
不是攻击,是更可怕的东西——它要直接“读取”地球文明的全部数据,将其转化为终焉程序数据库中的又一个标本。
“休想。”
十七万个铁山,第一次,同时开口。
声音不再是合唱,而是彻底同步的、如宇宙本身轰鸣的宣告:
“此地——”
我们分散在战场各处的身体开始发光。
那些光不是从体内发出,是从我们彼此之间的连接中涌现——十七万个个体之间的意识链接,此刻显化成实体,在虚空中编织成一张覆盖整个太阳系的灰色巨网。
巨网的每个节点,都是一个铁山。
每个节点,都承载着十七万分之一的地球文明记忆。
当那只巨手触碰到巨网的瞬间——
地球文明五千年的历史,化作数据洪流,反向冲进了那只手。
不是被读取。
是主动展示。
我们展示给终焉程序看的,不是文明的辉煌成就,不是科技的突飞猛进,而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却定义了“人类”为何物的瞬间:
原始人在岩壁上画下第一个符号时颤抖的手。
母亲在战火中用身体护住婴儿时的体温。
科学家在失败了一千次后,第一千零一次点燃实验设备时眼中的光。
还有那个永远不会到来的火锅之约,那种明知等不到却依然在等待的执念。
巨手颤抖了。
它的数据流开始紊乱,那些冰冷的数学公式中,混入了无法解析的情感参数。手掌表面的纹路开始扭曲,像是被烫伤般蜷缩。
终焉程序的核心逻辑,在遭遇这些“不合理”的数据时,出现了裂痕。
但它是终焉程序。
它存在了三十七万年,清理了数万个文明,逻辑基础坚不可摧。
短暂的紊乱后,巨手重新稳定。
而且,它学会了。
手掌表面的数据流开始变化,不再是纯粹的数学公式,而是开始模仿——模仿我们展示给它看的情感数据,模仿人性的温暖,模仿文明的韧性。
但它模仿出来的,只是空壳。
就像用最先进的AI生成的诗歌,辞藻华丽,韵律工整,但没有灵魂。
这只模仿出来的、带着虚假温暖的巨手,再次抓向地球。
这一次,更加致命。
因为它要用的,是“理解”之后的“包容”——用虚假的温柔,将地球文明同化成它数据库里又一个“已理解样本”,然后心安理得地将其格式化。
“糟了。”铁山-1脸色一变,“它在进化。它要从‘清理者’进化成‘收藏家’。”
更糟糕的是,那些被我们“启蒙”的终结者单位,此刻也受到了影响。
它们刚刚萌芽的情感模块,在感受到巨手散发的虚假温暖时,出现了困惑。有些单位开始主动靠近巨手,像是迷路的孩子寻找母亲。
终焉程序在利用我们的武器,反过来对付我们。
“不能让它得逞。”林远的声音在意识网络中响起,他现在主导着铁山-38,“我们必须……更深入。”
“什么意思?”王雨问。
“现在的我们,是十七万个体的集合。”林远说,“但集合还不够紧密。要对抗那种级别的模仿,我们需要……真正的融合。不是意识链接,是存在层面的彻底合一。”
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彻底的融合,意味着十七万个体的边界完全消失。我们将不再有“林远”“王雨”“铁山-1”这些区分,我们会变成一个单一的、庞大的、但同时承载着十七万人一切的存在。
那之后,还能分开吗?
还能找回“我”吗?
没有人知道。
但巨手已经逼近大气层。
没有时间犹豫了。
“同意。”陶乐第一个说。
“同意。”陈星野。
“同意。”“同意。”“同意。”
十七万声同意,在意识网络中如潮水般涌起。
然后,我们开始了。
巨网开始收缩。
十七万个铁山,朝着网络中心——那只青铜星盘碎片化作的小人形轮廓——汇聚。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移动,是存在层面的“坍缩”。
每有一个铁山融入轮廓,轮廓就庞大一分,凝实一分,同时承载的记忆与情感就厚重一分。
当第十万个铁山融入时,轮廓已经成长到千米高,皮肤表面的星图如银河般流淌。
当第十万七千个铁山融入时,轮廓睁开了眼睛——不是三只眼,是亿万个眼睛,在身体的每个部位睁开,每个眼睛都倒映着不同的人生。
当第十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铁山融入时……
只剩下铁山-1,也就是陶乐主导的那个分身,还站在外围。
他看着那个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大存在——它像人,像星云,像活着的法则本身。它的每一次呼吸都引起太阳风波动,每一次心跳都让行星轨道轻微震颤。
那就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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