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来沉静温和的眼眸里闪过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无措,双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往哪里放。
他从未应对过这样的情形,心跳如擂鼓。
“桃、桃儿表妹……”
他声音干涩,试图找回平日从容的语调,却失败了。
薛林氏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笑意更深,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了然与促狭。
她非但没有出言制止,反而用一种欣慰目光看着他们。
在她心里,碧桃乖巧灵秀,瑾瑜温润端方,两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般配。
昨日拉着侄儿说体己话时,她半是试探半是玩笑地提过。
此刻,碧桃这真情流露的拥抱,林瑾瑜只觉得脸上更烫,心头那阵陌生的悸动也愈发清晰起来。
昨日。
阳光透过茜纱窗,暖洋洋地铺在锦瑟院东暖阁的临窗炕上。
炕几上摆着几碟精巧的茶点,一壶新沏的君山银针茶香袅袅。
薛林氏倚着个大引枕,林瑾瑜侧坐在下首的绣墩上,两人正说着闲话。
常嬷嬷在一旁笑眯眯地伺候着茶水,书墨则垂手侍立在门边不远处。
气氛原本是家常而温馨的。
薛林氏细细问了林瑾瑜回金陵的行程安排、行李可都打点妥当、路上用的人手是否可靠,又反复叮嘱了许多保养身体、劳逸结合的体己话。
林瑾瑜一一恭谨作答,言辞间满是对姑母关怀的感激。
说着说着,薛林氏话锋便有些悠悠地转了个弯,目光慈爱地落在侄儿清俊的侧脸上,语气放得更柔和了些。
“瑾瑜啊,你这趟来,姑母瞧着心里真是欢喜。看你学问越发进益,为人处事也更见沉稳,真真是长大了。你母亲前次来信,还忧心你只知埋头书本,不解世情,更怕你……耽误了终身大事。”
她顿了顿,观察着林瑾瑜的反应。
林瑾瑜正端起茶盏,闻言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面色如常地啜了一口,放下茶盏,温声道。
“劳母亲和姑母挂心。侄儿如今心思只在明岁春闱,功名未就,何以家为?且侄儿自觉年纪尚轻,此事……并不急。”
“话虽如此,也该慢慢留意起来了。”
薛林氏笑吟吟地,像是随口一提。
“你觉着,你碧桃妹妹如何?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可还觉得投缘?”
“哐当”一声轻响,是林瑾瑜手中茶盖与杯沿轻轻磕碰的声音。
他倏地抬起眼,看向薛林氏,素来温润平静的脸上难得地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讶异,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了一层薄红。
“碧桃表妹?”
他下意识地重复,声音比平时略高了一点,随即意识到失态,连忙清了清嗓子。
“表妹她……灵秀聪慧,勤勉好学,性子也温婉柔顺,姑母教养得极好。”
薛林氏将他那一瞬间的慌乱和泛红的耳根尽收眼底,心中更是笃定了几分,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带着几分打趣。
“只是教养得好?模样呢?我瞧着,咱们桃儿虽非绝色,却也是清丽可人,越看越有味道,是吧,常嬷嬷?”
常嬷嬷立刻心领神会,凑趣道。
“可不是嘛夫人!碧桃小姐那是天生的好坯子,以前是明珠蒙尘,如今被夫人一调理,这通身的气派、眉眼间的灵秀劲儿,可是越来越显出来了。老奴瞧着,跟咱们表少爷站在一处,那真是……嗯,怎么说来着,郎才女貌,再般配不过了!”
她说着,还故意朝林瑾瑜的方向瞥了一眼,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瑾瑜被这两位长辈一唱一和说得脸上热气蒸腾,连脖颈都有些泛红了。
他几乎有些坐立不安,眼神游移了一下,强自镇定道。
“嬷嬷说笑了。表妹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侄儿方才说了,功名未就,不敢他念。且表妹是姑母心爱的女儿,年纪尚小,侄儿……侄儿岂敢唐突。”
他这话说得有些急,带着书生特有的迂腐和谨慎,却也明确表达了婉拒之意。
薛林氏却不接他“功名未就”的话茬,只笑眯眯地,带着点刨根问底的意味,故意压低了声音,凑近些问道。
“瑾瑜啊,你跟姑母说实话,是不是……心里头已经有了旁的心悦的姑娘了?若是有了,快跟姑母说说,是哪家的千金?姑母也好替你参详参详,或者……跟你母亲透个风儿?”
“姑母!”
林瑾瑜这下连脸颊都彻底红透了,像是熟透的虾子。
他慌忙摆手,语气罕见地有些急促。
“没有的事!侄儿平日……平日只与书本为伴,往来皆是同窗师长,何来……何来心悦之人?姑母莫要取笑侄儿了。”
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甚至下意识地端起已经半凉的茶,猛喝了一口,试图压下脸上的热意和心中的窘迫。
薛林氏见他羞窘至此,更是觉得有趣,目光便转向了门口垂手而立却竖着耳朵的书墨。
“书墨,你来说,你家少爷平日在家,可与哪家小姐有过书信往来?或是出席诗会文宴时,对哪位姑娘格外留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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