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书那句“嘴皮子比车轮子快的人,从来不怕路远”在李慕白脑子里转了半宿。天刚蒙蒙亮,他就蹲在院门口,手里捏着块烧火用的炭条,在泥地上划拉来划拉去。王铁柱推着胶轮车出来,车轴还沾着昨夜抹的猪油,远远瞧见他,咧嘴喊了声:“头儿,又画啥呢?地图还是菜谱?”
“地图。”李慕白头也不抬,“算时间的。”
王铁柱把车停在边上,探头一看,地上歪歪扭扭画着几条线,标着“主道四小时十七分”“新道未测”,中间还圈了个“鹰嘴崖”。“你真打算走那条鬼路?赵老汉都说三十年没人走了。”
“人走不了,菜也得走。”李慕白站起身拍了拍手,“你那趟试跑,两筐菜压得跟塌房似的,青椒都成酱了。咱们签的是‘鲜’字招牌,不是‘腌’字作坊。”
王铁柱挠头:“可村里人都说林子早塌了,野猪都能撞死人。”
“人说的,未必是真的。”李慕白把炭条往耳朵上一夹,“赵老汉打猎一辈子,他要是说路还在,那路八成就没断。”
话音刚落,苏婉清挎着篮子从隔壁过来,听见了,停下脚步:“你该不会真要去找赵老汉问路吧?他那脾气,连公社干部都不搭理。”
“所以我不是去问路。”李慕白笑眯眯,“我是去请教他——山里挖的蕨菜,咋样才能放三天不蔫?他一听这题,立马就得掏干货。”
苏婉清翻了个白眼:“你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这叫‘卖菜的得懂野菜’。”李慕白一拍车帮,“走,铁柱,带上筐,咱们假装去收山货。”
三人一前一后往山上走。半道上,王铁柱还嘀咕:“咱这造型,像不像逃荒的?”
“像极了。”李慕白点头,“但咱心里有谱,逃荒逃成供货商,那叫转型升级。”
到了赵老汉的小屋,烟筒正冒烟。老头儿坐在门口石墩上抽旱烟,眼皮一掀,看见李慕白,哼了声:“又来打探灵田秘方?”
“哪敢哪敢。”李慕白赶紧摆手,“我今儿是来取经的——您老说,山里挖的菜,咋能比地里种的还水灵?”
赵老汉眯眼打量他:“你那火土种出来的菜,不也挺脆?”
“脆是脆,可一上路就蔫。”李慕白叹了口气,“四小时颠下来,菜叶子都快认不出自个儿是啥品种了。”
赵老汉吐了口烟圈,慢悠悠道:“主道是官修的,可官修的路,不一定走得快。三十年前,我们猎户运山货,走鹰嘴崖下那条沟,穿石脊,绕断崖,省两里半。”
王铁柱眼睛一亮:“真有这路?”
“有。”赵老汉点头,“后来修路队说危险,立了碑,封了口。可那路没塌,就是没人走,草都长得比人高了。”
李慕白追着问:“那现在还能过车吗?”
“车?”赵老汉冷笑,“你那胶轮车?走三步卡两步。但人挑、畜驮,没问题。雨季滑,得小心。”
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边角焦黑,像是被火燎过,递过来:“这是我爷传下来的,猎户走货的老路线。你要是不怕死,拿去用。”
李慕白双手接过,展开一看,上面用墨线勾着山势,标着“石脊沟”“鹰嘴崖”“老松岔”,还有几个红点,写着“塌方缓行”“夜禁”。
“这图……您真肯给?”
“给。”赵老汉磕了磕烟斗,“你们要是能把菜运出去,顺便把山货也带下山,别让好东西烂在林子里,这图就不算白传。”
下山路上,王铁柱一路盯着那张草图,嘴咧到耳根:“头儿,咱这回真要当‘山路飞车手’了?”
“先别想车。”李慕白把图折好塞进内袋,“先探路。你敢不敢走?”
“有你在,我怕啥?”王铁柱拍胸脯,“大不了摔个屁股开花,还能当个活路标。”
第二天凌晨四点,两人背上干粮,扛着竹竿,提着红布条,悄悄进山。苏婉清非说要跟,被李慕白拦下:“你留下,万一李富贵来闹事,得有人镇场子。”
“那你记住——”苏婉清塞给他一小包盐,“路上出汗多,别光喝水,吃点这个。”
李慕白接过,笑了:“你还真当我是赶路的镖师?”
“你要是倒在路上,谁给我发工资?”她瞪他一眼,转身回屋。
两人摸黑进林,头一里路还好,草深但路迹尚存。走到鹰嘴崖下,地势陡降,一条窄沟贴着崖壁,仅容一人侧身。王铁柱探头往下看,黑乎乎一片,咽了口唾沫:“这要是踩滑了,下去就成‘窑火牌肉饼’了。”
“别废话,标记。”李慕白扯下红布,绑在一根斜出的松枝上。
一路走一路记,遇塌方绕行,遇湿石用竿探路。石脊沟最险,底下是乱石滩,上面是滑苔岩,两人手脚并用,蹭着岩壁挪过去。王铁柱摔了一跤,裤子蹭破,爬起来第一句话是:“这地方,连野猪都得买保险。”
走到出口,天刚亮透。李慕白掏出怀表——两小时四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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