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话音刚落,李慕白已经把碗搁在了水泥墩子上,面汤还在打旋儿,他起身就往村口走,脚步不急不慢,像去赶个寻常集。苏婉清追上来把围裙角塞进他手里:“你至少把汤喝了,冷了伤胃。”他回头一笑:“胃要是怕冷,我早该改行卖暖水袋了。”
他没进屋,直奔仓库。李富贵带着人正堵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看热闹的,还有两个穿蓝布衫的,说是县里派来“了解情况”的。李慕白也不拦,推开铁门,冷气扑出来,像揭了口冰窖的盖子。
“请。”他侧身一让,“菜在哪儿,温度计在哪儿,巡检记录在哪儿,您随便查。要不,我给您报个数?昨夜最低温六度三,今早六点五,菜叶含水率看着比您家腌的酸菜还精神。”
李富贵脸色一僵,伸手就要掀菜筐。王铁柱立马站到筐前,胳膊一横:“您查可以,别上手。要真碰坏了,算谁的?”
“哟,还怕我偷菜?”李富贵冷笑。
“不怕您偷,怕您手脏。”李慕白接过话,“您昨儿喂猪的烂菜叶,兽医都验出霉斑了,咱这菜可是要上商超的,讲究个干净。”
围观人群“哄”地一声,李富贵涨红了脸,甩手就要走,临了又回头:“查!必须查!这冷库来路不明,谁知道是不是藏毒的!”
“行啊。”李慕白点头,“明天起,巡检名单加您一个。您要真关心食品安全,不如每天早上八点来记温度,全村监督,多光荣。”
人群又笑。那两个蓝布衫的交换个眼神,没再多问,跟着李富贵走了。
风波散了,李慕白却没松劲。他把王铁柱叫到角落:“从今天起,你盯三拨人:李富贵、李美丽,还有裁缝铺的老刘头。谁见了谁,说了啥,记下来。”
“记了干啥?”王铁柱挠头,“又不能当饭吃。”
“当不了饭,但能当刀使。”李慕白拍他肩膀,“现在咱们不缺理,缺的是谁在背后放冷箭。”
第二天一早,李慕白就开始挨家挨户串门。先找李老太,她前两天还送辣椒表示支持,结果一问谣言从哪儿来的,她立马摆手:“我可没乱说,是听张家媳妇讲的。”
又找张家媳妇,人家一愣:“我?我听李美丽在供销社买盐时跟人嘀咕的。”
再找李美丽,人早没了影。问供销社售货员,对方摇头:“她来过,可我没听见她说啥。”
一圈下来,线索全断在“听说”俩字上。李慕白坐在村口石墩上,掏出小本子写:“传谣路径:模糊,源头不清,所有节点均推责。”写完一合,叹了口气:“这谣言比蚊子还难拍,看不见影儿,咬你一口就跑。”
他转头去找合作社的几个骨干,想问问有没有人听见具体对话。结果会计赵德才低头拨算盘,支支吾吾:“李哥,要不……咱先停几天宣传?风头太紧,我怕影响大伙分红。”
李慕白盯着他:“你怕分红受影响,还是怕李富贵上门砸算盘?”
赵德才脸一红,没吭声。
晚上,苏婉清送来一碗姜汤,放在他办公桌上,碗底压着张纸条,写着“别硬撑”。他看了眼,没动碗,只把纸条折了折,塞进本子夹层。棉袄袖口结的冰碴子还没化,他搓了搓手,继续写:“内部动摇,外部孤立,敌人藏得比地鼠还深。”
第三天,他直奔县城。
商超门口,顾客意见栏贴着一张纸:“青山村紫晶菘有怪味,怀疑打农药。”下面还画了个叉。李慕白盯着看了半晌,撕下来折好揣进兜里。他找到王经理,对方正低头看报表,抬头见是他,愣了下:“哎哟,李同志,这阵子……不太方便多聊。”
“订单减了三成,是吧?”李慕白开门见山。
王经理叹气:“不是我不信你,是顾客闹得凶。上头也问了,说要‘谨慎合作’。”
“那林经理呢?”
“林经理……最近在忙副食品厂的事,您也知道,厂子不景气,他压力大。”
李慕白没再多说,转身去了国营百货后巷。垃圾桶里堆着废纸,他蹲下翻找,手指冻得发麻。终于,从一堆旧发票里扒出半张油印传单,上面印着“青山村蔬菜含毒”,字歪歪扭扭,边角还沾着油渍。他仔细看纸边,印着“县供销社印刷组”几个小字。
他刚把纸折好,一辆军绿色吉普车从巷口缓缓驶过,车窗半开,里头有人影一闪,迅速缩了回去。车没停,也没回头。
李慕白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把传单塞进贴身口袋。他没追,也没喊,只记下了车牌尾号:073。
回村后,他把自己关在仓库办公室,摊开本子,画了张大图。横轴是时间,纵轴是人名,中间用线连着。李富贵、李美丽、裁缝铺、供销社、印刷组……一个个点标上去,可就是连不成线。
“问题出在哪儿?”他自言自语,“传谣的嘴,印传单的手,开车盯梢的眼……全不在明处。”
他想起苏婉清提过,李美丽常去村东头的裁缝铺做衣裳,那儿也是村里消息集散地。第二天一早,他揣着两块布票,装作要改裤子,进了裁缝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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