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菜根部被捏出清脆的响声时,李慕白正把记录本翻到下一页。他盯着那行“湿度计,三天内必须装”,笔尖顿了顿,改成“三日内务必落实——再拖,香菜要造反了”。
苏婉清听见这话,手一抖,差点把整捆香菜扔进筐里:“你这本子写得跟战斗动员令似的,哪天别连我也写进去,标题就叫‘苏婉清同志今日情绪稳定’。”
“那得看今晚你炒不炒我爱吃的酸辣土豆丝。”李慕白合上本子,往兜里一塞,“不过眼下有大事。咱们这冷库刚喘匀气,市场可不等人。”
王铁柱蹲在门口啃烧饼,听见动静立马竖起耳朵:“啥大事?是不是又要改管道?我刚把昨天那根松木底座刨平,你可别又说‘方向错了’。”
“不是改管道,是改地。”李慕白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摊在水泥台上,“我算了笔账。商超和百货最近三个月订单涨了四成,可咱们出货量卡在七成。剩下那三成空额,人家不等我们,早让别人填了。”
苏婉清凑近一看,纸上画着田埂、菜畦,还标着亩数和人头。“你这图比你上次画的‘菜系分布图’顺眼点,可这数字吓人——扩两倍地?招三十人?建新育苗棚?你当这是蒸馒头,加把火就发起来?”
“地可以匀,人可以动员,棚可以搭。”李慕白手指敲着纸面,“关键是,咱们有冷库撑腰。香菜能存十天,白菜能挺半个月,运输窗口拉长了,产量自然得跟上。不然,咱们就是抱着金饭碗讨饭。”
王铁柱咽下最后一口烧饼,抹了把嘴:“话是这么说……可钱呢?买种子、雇工、盖棚,哪样不要票子?合作社账上那点积蓄,还不够买十根钢筋。”
“贷款。”李慕白说得干脆,“集体名义贷,收益按劳分,亏损按股摊。一期先扩五十亩,试水。成了,二期再推;不成,咱们缩回来,顶多少赚点,不至于伤筋动骨。”
苏婉清盯着他看了两秒:“你这叫‘风险共担’?听着像‘大家一起倒霉’。”
“那叫‘同舟共济’。”李慕柱在旁边插嘴,“李哥上次说压缩机能用十年,结果真通了电。这回他说能扩产,八成也靠谱。”
“可李富贵家后山那片荒地,他前两天放话要卖。”王铁柱挠挠头,“我听他家邻居说的。要是他真建菜地,咱这独家鲜菜,可就成‘街边摊’了。”
李慕白眉毛一挑:“他懂育苗?还是懂温控?他连压缩机是圆是扁都说不清。”
“可他懂农机站。”苏婉清低声接了一句,“你忘了?上回他妹李美丽还找林经理递过条子,说是‘亲戚介绍的优质菜源’。”
三人一时沉默。李慕白低头看本子,指尖在“绿源”两个字上划了道线。那是他昨天在国营百货新看到的招牌,红底白字,贴在货架最显眼的位置。
当天下午,合作社会议在村委办公室召开。十几个人挤在长条桌旁,有人拎着茶缸,有人抱着孩子。李慕白站在黑板前,拿粉笔画了个大圈。
“这是咱们现在的种植面积。”他敲了敲圈,“这是订单缺口。”又画了个更大的圈,“差这么多。补不上,别人就补。”
底下有人嘀咕:“现在每月能分八块五,挺稳当。扩产万一赔了,连这都没了。”
“冷库刚稳住,你就想跑马圈地?”另一个声音响起,“步子太大,容易扯着……”
老支书咳嗽一声,那人立马闭嘴。
李慕白不慌不忙:“扯着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现在有底气扯。”他翻开账本,“过去九十天,净利涨了六成。冷库省下的损耗,顶得上三十担菜。这钱,不是天上掉的,是咱们自己拼出来的。”
他顿了顿:“我提个方案:一期扩五十亩,贷款由合作社统一申请,收益按工分分配,亏损按股份分摊。谁愿意干,名字写上来;谁觉得风险大,也不强求。”
屋里安静了几秒。有人低头抽烟,有人交头接耳。
“李富贵前两天也在打听育苗技术。”一个村民忽然开口,“还问哪儿能弄到保温膜。”
李慕白没说话,老支书却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树大招风,防着点背后的手。账算得再清,也得提防有人给你使绊子。”
散会后,李慕白独自去了县城。国营百货的蔬菜区比往常热闹,新搭了个促销台,蓝布棚子上印着“绿源菜行,新鲜直供”。几个穿白褂子的姑娘正吆喝:“本地菜,无中间商,每斤便宜两毛!”
他走过去,拎起一把青菜看了看根部,又摸了摸叶子。
“大哥,要不要称两斤?今天特价,韭菜才六毛!”促销员笑脸相迎。
“你们这菜,存几天了?”李慕白问。
“存?刚从地里摘的!”促销员一愣,随即笑道,“我们有自己的冷藏车,早上四点收菜,七点到店,全程冷链!”
“冷链?”李慕白挑眉,“你们那三轮车后面挂的铁皮箱,也叫冷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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