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把那本摊开的星位图合上时,天光刚爬上灶房的窗沿。他没急着起身,手指在桌角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给什么无形的东西打拍子。青石片在裤兜里贴着大腿,温温的,不烫也不凉,像揣了块刚晒过太阳的石头。
他刚推开院门,王铁柱就从墙根底下窜出来,手里捏着半截烟卷:“哥,供销社老刘说副食品厂封了,不让进了,县里还派了人,说是‘安全整改’。”
“安全整改?”李慕白笑了笑,“那厂子墙皮掉得比驴毛还勤,这会儿想起安全来了?”
“可不是嘛,”王铁柱压低声音,“我还听人说,昨晚李富贵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往村委跑了三趟,跟个穿干部服的嘀咕半天。”
李慕白没接话,低头摸了摸兜里的青石片。指尖刚碰上去,那温热感忽然窜了一下,像被蚊子叮了手心。他眯起眼,朝灵田方向扫了一眼,心里有了数——越是捂得严实,越说明底下有动静。
他转身回屋,拎出帆布包,塞了水壶、干粮和笔记本,又顺手把青石片拿出来,在阳光下翻了个面。纹路依旧,可边缘那道裂痕,似乎比昨儿深了半分。
“你这是又要上山?”王铁柱扒着门框问。
“帮赵老汉找药去,”李慕白把包甩上肩,“听说他前两天摔了一跤,腿不利索。”
“你俩哪次上山不是‘找药’?上回说是找野山参,结果蹲在崖边画地皮图,连蚂蚁搬家都记下来了。”
“那叫地质勘测,”李慕白一本正经,“再说了,蚂蚁也是生态链的一环,懂不懂?”
王铁柱翻了个白眼:“那你可别又弄出个‘地眼会说话’的新闻来,李富贵正等着抓你搞封建迷信呢。”
李慕白咧嘴一笑:“他要真信地眼会说话,就该先去听听他自己那张嘴,天天放炮,响是响,就是没干货。”
他大步往村口走,路过供销社时,特意拐进去买了包大前门,又捎了两斤红糖。老刘正在柜台后头算账,见他进来,眼神闪了闪,压低声音:“厂子真不让进了,上头来了个戴眼镜的,说是工作组,连老职工都只能在外头转悠。”
“哦?”李慕白把烟搁在柜台上,“那他们查啥?查老鼠洞还是查耗子窝?”
“查啥我哪知道,”老刘摇头,“可李富贵今儿一早就去了,跟那戴眼镜的勾肩搭背,亲得像亲兄弟。”
李慕白接过找零,手指在硬币上轻轻一弹:“看来咱们村的‘土专家’,要升官了。”
他走出供销社,没直接上山,而是绕去了村委。院子静得很,连鸡都没叫一声。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李富贵从屋里出来,身后跟着个穿灰干部服的男人,手里拎着个黑皮包,鞋面擦得能照出人影。
“哟,这不是李专家吗?”李富贵一见他,立马咧嘴,“咋,又来申请进厂搞科研?可惜啊,现在归集体管,私人不得擅入,懂不?”
那干部模样的人看了李慕白一眼,没说话,转身走了。
李慕白笑呵呵点头:“我不进厂,我就来问问春耕的化肥啥时候到,社员们等着下种呢。”
“化肥?”李富贵嗤笑,“你那点菜地,撒把草木灰都够了,还等化肥?要我说,你少琢磨那些神神叨叨的地脉龙气,多关心关心社员的肚子。”
“我这不是关心嘛,”李慕白拍拍他肩膀,“地脉通了,土肥了,菜长得好,大家肚子不就饱了?”
李富贵脸色一沉,甩开他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那厂子是国家财产,不是你家祖坟,想挖就挖?”
“谁说要挖了?”李慕白一脸无辜,“我连铲子都没带,就带了包烟,想请老支书抽一口,结果他不在。”
“少在这装大尾巴狼!”李富贵冷笑,“你最好老实点,别搞些歪门邪道,影响生产秩序,上头可不会惯着你。”
李慕白点点头,转身就走。走出十来步,才低声自语:“影响生产秩序?那你昨儿半夜带人往鹰嘴崖撒石灰,算不算破坏生态?”
回到王铁柱家,他把帆布包往炕上一扔:“今晚你帮我盯着李富贵,看他跟谁碰头,去哪儿,说啥话,全记下来。”
王铁柱一愣:“哥,要是他真勾结上头……咱斗得过吗?”
“咱们不斗人,”李慕白从兜里掏出青石片,在掌心轻轻一磕,“只查地。地不会说谎,也不会站队。”
王铁柱看着那块石头,咽了口唾沫:“可这玩意儿……真能听出地底下有啥?”
“它听不出,”李慕白收起石头,“但我能。”
他背上包,直奔后山。山路不宽,杂草长得比人高,踩上去沙沙响。走到半道,放牛娃从坡上溜下来,气喘吁吁:“李哥!赵爷爷让你别去鹰嘴崖了,说那儿被人动过,药都毁了!”
“毁了?”李慕白脚步一顿,“怎么毁的?”
“石灰,”孩子比划着,“白花花一片,草都烧死了,赵爷爷气得直骂娘。”
李慕白加快脚步,赶到鹰嘴崖下时,赵老汉正蹲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捏着一把焦黄的草根,脸色阴得能拧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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