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片还在裤兜里微微发烫,李慕白没掏出来看,只是顺手拍了两下,像是在安抚一只不听话的猫。他站在村东干渠边上,手里捏着一支炭笔,在牛皮纸上画来画去,嘴里还念叨着:“双槽导流,螺旋提水,这玩意儿要是能跑起来,咱们村的菜地就能喝上头道汤。”
王铁柱蹲在旁边,盯着那张涂得乱七八糟的图,挠头:“你这画的啥?像牛拉磨,又像水车,还多了俩豁口。”
“豁口是导流槽,”李慕白把笔往耳朵上一夹,“老祖宗的水车是靠水流冲轮子转,咱们改一改,让水从两边灌进去,推着轮子自己转,省力不说,还能全天候干活。”
“全天候?”王铁柱瞪眼,“夜里没太阳,水也自己流?”
“水又不认太阳。”李慕白笑,“它只认坡度。咱们把北沟那股暗流接过来,一年到头哗哗的,比你家那头老黄牛勤快多了。”
正说着,老支书拄着拐杖走过来,身后跟着赵老汉和三个村民代表。老支书眯眼看了看图纸:“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李氏引泉’?看着比咱以前用的水车复杂。”
“复杂是看着复杂,”李慕白把图纸摊开,“其实原理一样,就是加了点‘小聪明’。我算了,只要把这段渠改一改,再立个支架,水车一天能浇三亩地,顶得上二十个人挑水。”
赵老汉蹲下,手指顺着线条划了一圈:“这轮子上的叶片角度,跟老李家坟头那块碑上的刻纹一样。”
“您眼神真好。”李慕白点头,“先人留下的东西,不能光当摆设,得让它干活。”
老支书沉吟片刻,一拍大腿:“行,咱们成立个监督组,每天记进度、记用工、记水耗。你带头干,我们盯着看,谁也别想糊弄谁。”
李慕白咧嘴一笑:“那敢情好,我还怕没人监督出错呢。”
当天下午,施工队就上了工地。李慕白亲自带着人挖渠、垒石、架木。他把图纸贴在一块木板上,挂在渠口,谁有疑问就过来比对。苏婉清送饭时看了两眼,嘀咕:“你这图上,咋还有铅笔写的字?‘可改电动泵引’……谁写的?”
“不知道,”李慕白头也不抬,“反正不是我。但写这字的人,脑子挺活。”
“活是活,”苏婉清把饭盒递过去,“可你小心别让人借你的脑子,干自己的事。”
李慕白一顿,抬眼看了看她,又低头把饭盒打开:“你这锅贴,比监督组还管用。”
傍晚收工,人都散了,李慕白蹲在渠口,从怀里掏出那块青石片,翻过来,在背面用小刀刻下几个数字:1.8米,45度,每分钟12转。刻完,他把石头塞回胸口,贴着心口放好。
石头没再发烫,但那一瞬间,他好像觉得它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回应。
第二天夜里,水车原型装好了。一个木轮,两道导槽,支架是用老槐木削的,结实得能扛住牛顶。李慕白带着王铁柱和两个年轻人守在渠边,等着测试。
可水流太缓,轮子转了半圈就卡住。
“要不,”王铁柱搓着手,“我回去牵牛来,套上拉一拉?”
“拉得了一时,拉不了一世。”李慕白摇头,“咱们要的是它自己动,不是靠牲口拖。”
他忽然想起赵老汉提过一句:“北沟底下有暗流,五八年封厂前就通着。”
“走,”他一挥手,“去北沟。”
四个人摸黑往山坳走,铁锹扛在肩上。到了旧渠口,杂草盖得严实,李慕白拿镰刀一砍,底下露出一条石砌暗沟。他伸手一探,水冰凉,流速却不慢。
“清淤,接渠!”他下令。
忙活到后半夜,淤泥挖开,新渠接通。水流哗地冲进导槽,木轮“嘎吱”一声,转了起来,越转越快,最后稳稳当当,像上了油的磨盘。
王铁柱一拍大腿:“活了!真活了!”
李慕白盯着轮子,掏出怀表掐时间:“一分钟,出水量比白天多三成。明天开始,正式灌田。”
第三天一早,监督组的人就围在菜地边。李慕白打开闸门,水顺着新渠哗哗流进田里,均匀得像拿尺子量过。白菜苗吸了水,叶子一天一个样,绿得发亮。
李富贵路过时,眯眼看了半天,冷哼一声:“花这么大劲儿,就为了浇几畦菜?人工挑水也能干,还省得费木头费工。”
这话很快在村里传开。
李慕白也不辩解,只让监督组每天在村口贴一张表:左边写“传统挑水”,右边写“水车灌溉”,底下列着用工人数、耗水量、灌溉面积、出苗时间。
第一天:挑水组八人干四小时,浇一亩;水车组两人巡渠两小时,浇三亩。
第三天:挑水组白菜刚冒头;水车区的已经长出四片真叶,油亮厚实。
第七天,苏婉清摘了两把菜回来,往锅里一炒,香气直接飘到晒谷场。她端着盘子往村口走,边走边喊:“谁来尝尝?这菜,嚼着都带劲!”
老支书扒拉了一筷子,嚼了两下,眼睛一亮:“这菜……能多存几天不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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