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片还贴在铁管断口上,指尖能感觉到它在轻轻颤,不是烫,也不是敲,是那种稳稳的、有节奏的震动,像心跳。李慕白没动,就这么蹲着,手搭在锈迹斑斑的管壁上,仿佛在听地底下有人说话。
王铁柱在旁边搓着手:“这玩意儿……真还能用?”
“不止能用,”李慕白把石头收进衣兜,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它还在干活,而且干得挺起劲。”
他转身就往村委走,脚步不快,但一步比一步踏实。王铁柱赶紧跟上,边走边喊:“哎,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
“卖药?我打算开个厂。”李慕白头也不回,“咱们的水车能浇地,可菜收上来,还得挑着筐走十里山路去换盐巴,这账算不过来。”
到了村委办公室,灯还亮着。老支书正趴在桌上打盹,听见动静抬起头,揉了揉眼:“这么晚了,出啥事了?”
李慕白把那段铁管往桌上一放,又摊开一张草图:“出大事了。这管子,是从北沟一直通到副食品厂锅炉房底下的。我顺着查了,底下还有空间,结构完整,阀门、支架、分流槽,一样不少。咱们现在用的,顶多算个‘脚趾头’。”
老支书眯眼看着铁管上的刻字:“李记工造·戊子年……你家祖上?”
“祖上干的活,不能烂在土里。”李慕白手指敲了敲图纸,“这系统要是全通了,不光能灌溉,还能引流发电。咱们的菜,不仅能种得多,还能存得久,甚至……能做成罐头。”
“罐头?”王铁柱瞪眼,“你当咱们是国营厂?”
“国营厂也是人建的。”李慕白咧嘴一笑,“咱现在没设备,没厂房,可咱们有地皮,有系统,还有——”他拍了拍胸口,“一块会回应的石头。”
老支书没笑,反而坐直了身子:“你是说,要把副食品厂拿下来?”
“对。”李慕白点头,“那厂子荒了十几年,产权还在县里挂着,没人管。可它底下埋着的东西,是活的。我不光要修水车,我要把整个厂子盘活。”
屋里静了几秒。王铁柱挠头:“可那厂子……能卖吗?”
“能卖。”李慕白从兜里掏出几张纸,“这是我算的账。咱们这半年卖菜赚的钱,加上村集体能出的部分,够付首付款。剩下的,我去找县工业局谈,以‘农业配套项目’的名义申请贷款。”
老支书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你小子,胆子比天大。可你要真能把那破厂子变成宝地,我带头签字。”
“不止您签。”李慕白把图纸卷起来,“我明天就去县城,带着这根管子,还有咱们这七天的灌溉记录。我要让他们看看,咱们不是在修水车,是在建一个‘菜篮子工程’。”
第二天一早,李慕白背着个帆布包就上了去县城的拖拉机。包里装着铁管残片、水车图纸、效率对比表,还有一瓶苏婉清塞给他的咸菜——“路上饿了垫垫”。
县工业局在一座灰扑扑的二层楼里,走廊墙上挂着“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门牌歪歪斜斜。李慕白在接待室等了四十分钟,才被叫进一间办公室。
科员三十来岁,戴着眼镜,翻着档案头也不抬:“你说你要买副食品厂?那地方早报废了,锅炉都锈穿了,谁还敢接手?”
“我不是要拆它。”李慕白把铁管放在桌上,“我是要修它。这根管子,是从厂子底下挖出来的,它还在通水。我查过,整个水利系统结构完整,只要清淤接线,就能恢复运行。”
科员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一个村里的,懂这些?”
“我不光懂,我还用上了。”李慕白打开效率表,“这是我们村这七天的灌溉数据。传统挑水,八个人干四小时,浇一亩地;我们用水车,两个人两小时,浇三亩。菜长得快,水分足,炒出来都带香味。”
科员翻了翻表格,眉头慢慢皱起:“你这数据……是真的?”
“您可以去查。”李慕白直视他,“而且,我不是以个人名义收购。我代表村集体合作社,厂子买下来,归集体所有,利润分红,工人工资从收益里出。我们不搞私人资本,我们搞集体经济升级。”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科员低头翻档案,忽然念了一句:“五八年建厂批文上写着‘兼营战备储粮’,后来划为副食品,资料却不见了。”
李慕白耳朵一动:“战备储粮?”
“嗯,估计是特殊时期的事。”科员合上档案,“不过你这项目……有点意思。我得上报,走流程。最快也得半个月。”
“行。”李慕白站起身,“我等得起。但我得说一句——那厂子底下,还有东西没挖出来。等我把它全翻出来,您会后悔没早点批。”
科员愣了下,笑了:“你这小伙子,嘴还挺硬。”
“不是嘴硬。”李慕白背上包,“是心里有底。”
回到村里,李富贵已经在村口等着了。他背着手,冷笑:“听说你去县里了?想当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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