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白的手指在日历上画完第十六天的圈,笔尖停了三秒,像在等一个不会响的闹钟。他没吹灯,也没合眼,账本摊在桌上,红笔圈出的数字像一排排小炸弹,倒数着合作社的命。
两万三千块,十天见底。冷链车停一天,客户退一份,信用社那头说要担保人,可村里谁敢给一笔说不清来路的钱作保?风投那边拖了五天,还能再拖十天,但地里的菜不等人,工人的嘴也不等人。
他正盘算着要不要把老支书家那头刚配种的母猪先赊出去换点现钱,门“哐”地被撞开,雪片卷着一个人影摔进来。
“哥!”王铁柱抖着身上的雪,帽子都歪了,脸冻得发紫,手里攥着一张皱得像咸菜叶子的纸片,“我找着路子了!”
李慕白抬头,笔没放:“你这造型,像刚从雪堆里刨出来的萝卜。”
“省城!省城有老板要投咱!”王铁柱把那纸片拍桌上,喘得像拉风箱,“我前些日子在货运站扛包,救了个小孩,差点被车碾了,他爹是个老板,听说我老家搞合作社,说这模式新鲜,想看看能不能合作!”
李慕白没动,盯着那纸片看了两秒:“你确定他不是想请你当免费苦力,顺便考察下咱们有没有驴能替他拉货?”
“真话!”王铁柱急了,“人家名片都给了!还问了咱会员人数、配送范围、种啥菜!我一条没敢多说,全按你教的,‘数据保密,得问李经理’!”
李慕白这才伸手,把那名片展开抚平。纸边卷了角,印着几个字,名字看不清,但电话号码倒是清清楚楚。
他抬头:“他咋不直接找我?”
“我问了!”王铁柱搓着手,“他说他信我。说一个能为陌生人拼命的人,介绍的事,八成靠谱。”
李慕白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这回,算是用命换来一张入场券。”
“那必须的!”王铁柱挺胸,“我王铁柱别的不行,讲义气这块,拿命砸都值!”
李慕白站起身,把账本合上,吹灭油灯:“行,明天一早,你带我去省城见他。”
“现在就走!”王铁柱一拍大腿,“我怕他改主意!咱连夜赶,天亮就到!”
“你当咱是飞毛腿?”李慕白拎起棉袄,“天黑路滑,摔沟里没人给你收尸。睡一觉,明早赶早班车。”
王铁柱挠头:“那……那我睡你家门槛,省得起晚了。”
“随你。”李慕白系上扣子,“但说好,别把雪蹭我炕上,苏婉清该骂人了。”
第二天天没亮,两人就蹲在村口等班车。王铁柱啃着冷馍,李慕白裹着旧军大衣,俩人像两尊雪地里的门神。
车上人挤人,王铁柱一路给李慕白让座,自己站到终点。到了省城,按名片上的地址找过去,却发现那地方是个老厂区,门卫说那公司搬走半年了。
王铁柱脸都绿了:“不会吧……该不会是骗子吧?”
李慕白倒不急:“搬了不代表跑了。你联系过他吗?”
“没敢打。”王铁柱抠手指,“怕人家忘了我。”
李慕白掏出公共电话本,按号码拨过去。响了六声,有人接了。
“您好,我是青山村合作社的李慕白,王铁柱的朋友。”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王铁柱?扛包那个?”
“是他。”
“他人在你旁边吗?”
“在,冻得直哆嗦。”
对方笑了:“行,我信你。今天下午三点,老纺织厂东门见。别带合同,别带PPT,就带你们的人。”
电话挂了。
王铁柱紧张:“他咋知道咱有PPT?咱哪有这玩意儿?”
“人家讽刺你呢。”李慕白收起电话本,“意思是,别整虚的。”
三点,老纺织厂东门。一辆半旧的黑色轿车停着,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李慕白走过去,王铁柱紧跟在后。
“你们合作社,现在最缺什么?”男人开门见山。
“钱。”李慕白答得干脆,“两万三,十天内到账,能救命。”
男人点头:“我要是现在给你,你拿什么还?”
“三年,年息三,签借条。”李慕白说,“不卖股份,不分决策权,这笔钱是借的,不是投资。”
男人挑眉:“你不担心我抽身走人?”
“你要是想跑,就不会让我来这儿见你。”李慕白看着他,“你信王铁柱,说明你认人。我认你敢来这儿见我,说明我也认人。咱俩,赌的是对方的良心。”
男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行。钱明天到账。不要借条,也不要利息。”
李慕白摇头:“不行。亲兄弟还明算账,何况咱俩头回见面。钱可以明天到,但条子今晚就得写。”
男人盯着他看了五秒,终于点头:“你这人,有意思。行,按你说的办。”
当晚,李慕白在村委会办公室写了三份借据,王铁柱当见证人,按了手印。钱没到,但承诺已定。
第二天,合作社账户进账两万三。李慕白第一时间把苏婉清和王铁柱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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