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于村口石桥之上,玄甲冷铁,身后百名巡吏手持火把与铁钩,腰间“净味令”令牌在晨雾中泛着青灰的光。
此行奉旨清剿——凡私设灶台、藏匿残谱者,格杀勿论;凡存烟火之迹,尽数捣毁。
这是朝廷百年铁律,也是他亲手执行过十七次的任务。
从北境冻土到南岭瘴林,没有一口灶能逃过他的刀锋。
可今日,脚下的土地却有些不同。
风自山坳深处吹来,带着一股久违的气息——不是焚纸的焦,也不是刑场的腥,而是……腊八蒜的酸涩刺鼻,混着灶糖拉丝时黏牙的甜香,还有蛋花汤刚出锅那一瞬的鲜润滑腻。
这些味道本该被禁绝百年,早已沦为传说中的幻觉,可此刻却如潮水般扑面而来,钻入鼻腔,直抵脑髓。
紧接着,是声音。
低沉、浑厚、自地底涌出的嗡鸣,仿佛七十二口铜钟同时轻撞,余音交叠成浪,一波波拍打耳膜。
三名走在最前的巡吏脚步一滞,脸色骤变。
一人突然跪地,双手猛扯舌上铁环,血流满面,嘶声哭喊:“我想吃娘做的饭!我想尝一口热汤!”另一人怔立原地,泪如泉下,喃喃念着幼时厨房里母亲哼的小调;第三人竟转身就跑,跌跌撞撞往回奔去,边跑边吼:“我不烧了!这村子我一灶不碰!”
“反了!”梁灭灶怒喝一声,拔刀出鞘,寒光划破晨雾。
可就在刀锋指向天际的一瞬,他掌心忽然剧痛——像是有烙铁自内而外灼烧。
低头一看,鲜血正从纹路深处渗出,顺着虎口蜿蜒而下。
眼前景象骤然扭曲:破旧茅屋、昏黄油灯、柴火噼啪作响。
一个佝偻身影在灶前忙碌,回头一笑,眼角皱纹如春水荡开:“儿啊,今日有你最爱的葱油饼。”
那是他五岁那年的冬天。
那是他以为早已遗忘的母亲。
刀,“哐当”坠地。
他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如石,唯有眼眶一点点红透。
耳边嗡鸣不止,那些味道愈发清晰——油锅爆香的葱段、米粥慢煨的稠糯、咸菜坛子里酝酿十年的陈香……全都在唤醒某种被深埋的记忆:原来他也曾是个会为一口饭欢喜的孩子,也曾蜷在灶角看母亲炒菜,等着那一勺偷偷塞进嘴里的熟油渣。
可后来呢?
母亲因一句“饭菜太香惹人妒”,被举报私传异味,活活饿死在禁灶房中。
他发誓效忠律法,不再动情,不再进食,只为成为斩断一切烟火的利刃。
但现在,这口锅……凭什么唤醒他?
山道尽头,苏晏清静立于巨锅之前,长裙拂地,发丝随风轻扬。
她将指尖最后一滴血抹入锅心金线,唇边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旧师断我道,我自立新约。”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层层迷雾,落进每个人心底,“从今往后,不靠令,不靠谱,只靠这一口——敢不敢为自己煮饭的心。”
话音落下,锅中无火自燃,焰色金赤,却不炙人,反倒暖意融融,似春阳初照。
那火光照亮了整片山谷,也映出远方小路上一道纤弱身影——光引残捧着新抄的《味经》走向邻村,步履蹒跚却坚定。
而在她身后,第一缕炊烟,缓缓升起。
与此同时,京城玄镜司密室内,萧决展开一封急报,墨字赫然:“江南灶火复燃,新契已立。”他凝视良久,提笔蘸墨,在“缉拿”二字上重重划去,力透纸背。
笔尖微顿,继而写下两字:“待——相见。”
夜更深了。
巨锅余音未息,隐隐震动如心跳。
苏晏清盘膝而坐,掌心血痕已凝成黑铁般的泪痕,深深嵌入皮肉,与心脉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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