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它还在燃烧,可照亮的,究竟是正义之路,还是通往深渊的引路?
他的视线缓缓移向身后。
梁持火已悄然上前一步,默默将手中的火把插入泥地。
火焰挣扎两下,熄灭了。
其余甲士面面相觑,有人迟疑,有人垂首,有人悄悄松开了握紧火把的手。
谢云章嘴唇微动,终未出声。
他只觉膝盖深处,有一股无法抗拒的酸软正在蔓延。
谢云章双膝骤软,火把“哐”地一声坠入尘土,火星四溅,却无人再去踩灭。
他踉跄后退半步,铠甲与石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仿佛是他三十年信念崩塌的回音。
他望着眼前这一片白茫茫的粥案——粗陶碗列成阵,热气如雾,升腾不息。
每一道炊烟都像一根细线,牵着一段人生、一份牵挂、一缕不愿断绝的人间烟火。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脸:灶迎妪仍捧着那碗素心粥,阿唱谣歌声未歇,梁持火低头盯着自己掌心的旧疤,手指微微发抖。
三十年来,他执火而行,以为手中是天理,是律令,是不容置疑的皇权威严。
可今日,他第一次觉得,那火把烧的不是僭越之罪,而是人心深处最朴素的温存。
“我……我烧了三十年灶,”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如同枯井,“竟不知……什么是饭。”
风起了,吹动他铁灰的鬓角。
他忽然抬手探入怀中,动作迟缓,像是在掏一件埋葬已久的遗物。
铜牌出怀时,已泛着青绿锈迹,边角磨损,唯中间三字仍清晰可见:“不绝灶”。
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东西。
那时他还只是个十岁的孩童,躲在灶台后听着父亲被押走的镣铐声。
母亲没有哭,只将这块祖传的灶规牌紧紧按在他手心,说:“我们谢家世代掌火,不为焚人,只为燃灶。记住,味不可欺,灶不可绝。”
他曾以为那是妇人之仁。
如今,这五个字像刀刻进心头。
他盯着“不绝灶”三字,视线模糊。
老泪终于滚落,砸在铜牌上,溅起一点微不可察的响动。
他猛然跪地,额头重重触向泥土,发出沉闷一响。
“我错了……”他哽咽难言,声音破碎如落叶,“我焚的不是逆灶,是我娘的魂啊!是我祖宗的道啊!”
没有人说话。连风都静了。
苏晏清缓步走出小铺,木屐轻叩青石,脚步不疾不徐,却似踏在众人的心跳之上。
她走到谢云章身侧,俯身,伸手扶他臂膀。
她的指尖微凉,力道却稳。
她不言胜,不言赦,也不问降或叛。
只轻轻道:“师,回家吃饭吧。”
这三个字,如春雪融溪,悄然漫过千军万马的心房。
可就在这万籁俱寂、人心归流之际——
远处山道骤然裂开一道黑影。
十余名黑衣人疾驰而至,踏石无声,衣袍翻卷如夜鸦展翼。
为首者身形瘦削,面覆玄铁面具,手中高举半块残符——黑底赤纹,形如倒扣铁锅,正是早已失传多年的“黑镬令”残片!
他厉声喝破长空:“奉暗旨——清粥小铺,夷为平地!违者,以通逆论处!”
话音未落,七十二村百姓齐刷刷转身,动作整齐如一人。
七十二口小锅从各家灶台取出,高举头顶,锅底朝外,赫然现出血红色刻字:“心火自燃”。
那字非墨非漆,似由长久熬煮的焦痕烙成,又似人心所聚,自行显化,在晨光中灼灼发亮,宛如誓言。
而盲童阿唱谣忽仰头,空瞳望天,唇齿微颤,似窥见某种不可言说之秘——
“他们……怕的不是灶,”他低声呢喃,声音却穿透寂静,“是这‘清心味’……传回宫里。”
山风骤紧,卷起残叶。
陈录光立于村口石碑前,手中炭条疾书不停,笔锋如刀,字字入石:
“三百甲士跪,万灶烟成龙,黑衣持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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