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着那件宽大的玄色大氅,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心脉的痛楚如针扎般贯穿胸臆,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
但她站得笔直,手中捧着《默誓录》,指尖抚过血书封面,如同抚摸万千沉默百姓的心跳。
“他们不敢说,我替他们记。”
“他们不开口,我替他们燃。”
她在心里默念,一步步踏上祭台石阶。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即将断裂的生命线上。
阿承灰守在侧畔,金纹掌心滚烫发颤:“姑娘,这‘断匙鼎’需以心火为引,若你再动‘契心自生’……”
“那就让它烧。”苏晏清轻声打断,“只要火不灭,我说什么都是值得的。”
她将《默誓录》缓缓投入鼎中。
刹那间,鼎腹内腾起一道猩红光芒,似有万语千言在嘶吼、在呐喊、在挣扎着冲破喉咙。
那是七十二村曾许下的誓言,是被恐惧封存却从未真正消亡的“我愿承”。
苏晏清取出心勺——那是一柄由祖灶余烬熔铸的小铜匙,只传守钥之人。
她闭目,以意驭力,三击锅底。
咚——
第一声,七十二村所有灶台同时震颤,冷粥表面泛起细密涟漪,金纹自碗心扩散,如日出破云。
第二声,家家户户竖立的筷尖无风自动,齐齐转向天际,宛如朝圣之矛,刺向沉沉黑夜。
第三声,鼎中血光冲天而起,直贯星河!
那一瞬,整片大地仿佛苏醒,地脉中的契力猛然回涌,如江河倒灌!
潜行至主契节点的黑焰骤然僵滞,随即发出凄厉尖啸,像是被无形巨手狠狠撕扯。
它疯狂扭动,欲作反扑,却被一股源自千万人心底的炽热意志轰然击退——不是声音,不是言语,而是饭香里藏着的执念,是冷粥中未熄的火种。
“他们不是不说话——”阿承灰仰天高呼,泪水滚落,“他们用火喊了!”
地底祭坛,梁烬猛地挥刀斩向“静灶符”,怒吼如雷:“破!”
可符纸纹丝未动,反有一道裂痕自符心蔓延,割开他掌心皮肉,鲜血滴落于灯台。
五盏引灶灯,已尽数熄灭。
他跪在黑暗里,望着最后一缕微光湮灭,嗓音沙哑如磨石:“你们宁可沉默……也不愿恨我?我才是那个把你们从饥荒里拖出来的人啊……”
与此同时,祭台上,苏晏清终于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跌坐于轮椅之中。
她唇角再次溢血,顺着下巴滴落在鼎沿,与血书残烬融为一体。
她抬手轻抚鼎身,声音轻得像梦呓:“你怕声音,可火……从来不是用耳朵听的。”
她望向京城方向,眸光渐深,仿佛穿透重重宫阙,落在那些藏于舆图之后、操纵风雨的手上。
“你们藏在图里的手,也该……被饭香熏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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