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眼神空洞,脸上却浮现出近乎幸福的微笑——那是饥饿太久的人终于闻到饭香时的幻觉。
每个人胸前都裂开一道血口,双手颤抖着探入胸腔,捧出尚在跳动的心脏。
心血滴落,在空中化作一缕缕猩红雾气,尽数灌入锈迹斑斑的锅底。
高台之上,梁烬负手而立,黑袍猎猎,如同从古老典籍中走出的邪神。
他目光俯瞰苍生,声音响彻梦境:“唯统一味,方可止乱!天下纷争,皆因五味杂陈、人心不齐。今日以万民心火为引,熔尽百味,重塑帝王真识——此乃救世之举!”
“救世?”苏晏清站在虚空中怒吼,声音撕裂梦境,“你不是救世,你是把人当柴烧!”她的身影虽渺小,却逆风而行,一步步踏空逼近祭坛。
她能感受到那一道道梦中丝线缠绕在自己心脉上,像无数细针扎进骨髓。
但她不能退。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将祖父传下的《共感溯味》运至极致,以自身心火为刃,沿着梦种反向斩去。
一道、两道、三道……她切断了数十条连接灶梦童的契约之丝。
那些原本走向黑镬的身影微微一顿,有孩子停下了脚步,茫然四顾,似要醒来。
可就在此刻,龙脉深处传来一声低沉咆哮。
一股浩瀚如天地压顶的意志轰然降临,直击她的神魂——这是“归源大阵”与龙脉共鸣所形成的集体执念,是千万人潜意识里对温饱的渴望,竟被扭曲成了最残酷的献祭动力!
“砰——”
苏晏清胸口如遭雷击,心脉炸裂,神识几乎溃散。
现实世界中,轮椅猛然倾倒,她重重摔落在地,口中喷出大口黑血,染红衣襟,也染透了青石板缝隙间的尘灰。
她跪伏在血泊里,指尖仍死死抠着地面,不肯倒下。
梦中,梁烬冷笑:“螳臂当车。你懂什么?没有牺牲,哪来大同?”
可就在这时,一声凄厉长啸划破夜空。
阿焚契双膝跪地,额头狠狠撞向祖灶遗址前的石碑。
一下、两下、三下……鲜血顺额角流淌,混着泥土,在他脸上绘出悲壮图腾。
他残破的掌心金纹剧烈震颤,忽然爆发出刺目金光,轰然炸裂!
那一瞬,一道炽烈火线自他碎裂的天灵冲天而起,直贯云霄,如断枷之龙,挣脱千年桎梏。
火光所及之处,七十二城中某处巷尾,一名正机械前行的灶梦童猛地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灰烬的小手,眼中骤然清明。
“娘……我……我不想烧心了……”他嘴唇哆嗦,终于哭出声来。
这哭声微弱,却如第一片春冰碎裂。
苏晏清在血泊中缓缓睁眼,望向东方。
乌云裂开一线,晨光如剑,斜斜刺入小巷,照亮纸灯残影,也照亮她唇边未干的血痕。
她笑了,笑得极轻,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笃定。
“……有人醒了。”她喘息着,声音虚弱却清晰,“萧决……推我出去。”
风拂过她苍白的脸颊,她抬手抹去嘴角血迹,目光坚定如铁:
“我要让全天下,都看见这口断裂的锅。”
话音落下,远处天际,那一道由阿焚契性命点燃的火线仍未熄灭,仿佛悬在苍穹之上的一道伤疤,又像是一封写给未来的血书。
而在她怀中,一片冰冷金属贴着心口静静发烫——那是昨夜混乱中,从倒塌的灶台下拾起的金锅残片,边缘锋利,铭文模糊,却让她在昏迷前最后一刻,瞳孔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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