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续火浑身一震,似被刺中心底。
苏晏清转身欲走,忽又停步。
“今晚,请陈去匾来见我。”
当夜,月隐星沉。
清粥小铺内烛火微晃,陈去匾捧着那方金匾缓步而入。
匾身厚重,漆色犹存,上书“清粥小铺”四字,乃先帝御笔亲题,背面还刻着年月与御膳监印鉴。
老仆指尖微颤,像是捧着一段不敢触碰的旧梦。
苏晏清坐在案前,未点灯,只借烛光映照匾额上的“清”字。
那一撇一捺,曾是家族荣耀的象征,也是祖父临终前最后一眼凝望的方向。
“老奴侍奉苏相三十六年。”陈去匾低声开口,嗓音沙哑,“那一夜,他们破门而入,夺走御勺,摘下此匾……说我苏家‘以食谋逆’。我亲眼看着老爷把最后一口药吐在雪地上,说:‘味道不该有罪。’”
苏晏清闭了闭眼。
她知道那一夜,也知道祖父至死都不曾申辩一句。
因为他知道,辩解无用。
权力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可以镇压的理由。
“若这匾成了新枷锁。”她轻声道,“祖父在天之灵,也会砸了它。”
陈去匾猛地抬头,眼中泛起水光。
许久,他缓缓跪下,将金匾置于案上,额头轻触木缘。
“老奴……愿拆。”次日正午,烈阳高悬,村口黄泥台前人头攒动。
晨雾早已散尽,石板路上蒸腾起一层薄薄热气,混着灶膛余烬与新米微甜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浮动。
村民们从四面八方聚来,有提陶碗的,有抱柴火的,也有默默站在后排观望的老者。
他们目光齐刷刷落在清粥小铺门前那方金匾上——那是先帝御笔,是苏家曾经显赫的证明,也是此刻所有人心里沉甸甸的悬念。
苏晏清缓步登台,一袭素色布衣,未施脂粉,发髻用一根竹簪绾住,仿佛只是寻常做饭归来的妇人。
她不疾不徐走到金匾之下,伸手抚过那“清”字的一撇,指尖微微一顿,似在触碰一段被岁月封存的记忆。
台下寂静无声,连风都像是屏住了呼吸。
她没有说话,只轻轻一拉绳索。
金匾应声而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激起一圈尘土。
陈去匾拄着拐杖上前,双手接过那方沉重的木匾,眼中浑浊泛光。
他退后三步,举起铁锤,闭眼,用力挥下——
“砰!”
一声巨响炸开,木屑如蝶纷飞,漆片剥落,御笔题字裂成两半,印鉴碎于尘埃。
那曾象征无上荣宠的金匾,顷刻间化作一堆残骸。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低语,有人惊呼,更有人攥紧拳头,满脸不可置信。
苏晏清却已蹲下身,从碎木中拾起一块平整的残片,拂去灰尘,稳稳立于原地。
她取出随身小刀,在木面上细细削平,不留一字。
“从此无名,只做饭。”她声音清淡,却如钟鸣鼓应,穿透每一个人的耳膜。
梁续火猛然冲上前,双目赤红:“无名即无序!百姓将不知何为真味!规矩若毁,道统何存?你这是斩断根源!”
苏晏清抬眼看他,眸光清澈而平静。
“那你来烧一顿,让大家尝尝‘真味’。”
一句话,轻飘飘落下,却似千钧压顶。
梁续火咬牙,挽袖卷臂,亲自掌勺。
他命人取最精的霜华米、山巅雪融水、灶心纯炭火,亲自控火三刻,一心要烹出一碗足以镇服众人的“雪影白粥”。
众人屏息以待。香气却迟迟不显,反倒有焦糊之味悄然浮起。
揭开锅盖时,粥色微黄,表面结了一层薄皮,火候失衡,香气寡淡。
梁续火脸色骤变,手指微颤。
他欲夺路而逃,却被苏晏清叫住。
她亲手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良久,才道:“火候差些,米性未舒,但……心诚。”
一句“心诚”,让梁续火脚步顿住,背影僵硬,终究没再迈出去。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我……我也带了饭。”
众人回头,只见味归朴抱着一只粗瓷碗走来,脸上带着羞愧与不安。
“我家阿崽挑食,我总怕他饿着,火不敢撤太早……饭常烧过头……您若不嫌弃……”
苏晏清接过碗,低头看去——饭粒焦黑,锅巴厚实,边缘还沾着些许灶灰。
她却神色如常,一勺一勺,慢慢吃着,动作极轻,仿佛在品尝某种久违的滋味。
吃到最后一口,她放下碗,唇角微扬,眼底竟浮起一丝极淡的温润:“这糊味……像极了我祖母的灶。”
话音未落,村童光引凡忽然指着那块无字木牌,惊叫出声:“它在发光!”
众人循声望去——
正午斜阳穿过屋檐,恰好洒在那块新立的无字牌上。
光影流转间,木纹深处竟隐隐浮现淡淡金痕,宛如熔金流淌,又似灶火跃动,明明无字,却似有万千言语藏于其中。
一时鸦雀无声,唯有风过林梢,炊烟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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