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续火坐在环灶旁的石阶上,夜风穿过炉膛,发出低回如吟的声响。
他掌心那抹嫩绿依旧安静地绽放着,微弱却坚定,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火。
他的手指几乎不敢动弹,生怕惊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瞬——菌丝缠绕指节,如同血脉相连,而那朵莲形新芽,竟似从他血肉深处生出。
他忽然记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雪夜。
破庙漏风,残鼎覆雪,十几个饿得皮包骨的孩子挤在一处,颤抖着捧来几把杂粮、半块糠饼。
那时没人知道什么叫“厨艺”,更不懂什么“道火真传”。
他们只是想活命。
一个年长些的少年——也就是他自己——砸开冻土取水,架起断木为薪,将所有能吃的东西扔进锅里熬煮。
没有调味,没有技法,甚至没有完整的锅。
可当那一锅混浊发灰的粥终于滚开时,所有人围坐一圈,眼含热泪,连喝三碗。
那一刻,有人哽咽着说:“这饭……是活的。”
如今他明白了。
黑镬门之所以被称为“门”,从来不是因为一口名震天下的铁锅,也不是因为什么秘不外宣的酱方。
而是因为他们用饭救过人,以食承道,以命续命。
“原来……‘道火’不在鼎中,在人心。”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如裂帛。
他缓缓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匕——那是当年逃出生天时唯一带出的旧物,刃口早已钝了,柄上刻着两个模糊小字:“守心”。
他凝视良久,忽而抬手,一刀划过掌心。
鲜血涌出,并未滴落地面,而是顺着指缝滑落,一滴、两滴,坠入环灶中央那只盛满清水的陶碗。
血融入水,不见污浊,反似激起一圈极细微的涟漪,无声扩散至整个灶群。
刹那间,缠绕其上的银白菌丝齐齐轻颤,仿佛回应某种古老的誓约。
“我梁续火,曾执火为奴,求技若渴,迷于名器,困于门户。”他跪地,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入岩,“今日焚心为誓:不护名,不护器,不立宗,不收契。若有违此誓,教我掌中断火,永堕无味之渊!”
话音落下,风骤止。
片刻寂静后,整座环灶忽然轻轻嗡鸣,宛如天地吐纳。
那朵生长在他伤口处的绿芽微微摇曳,竟缓缓脱离指尖,飘落入灶心,没入泥壁之中。
随即,菌丝如活络经脉般迅速延展,沿着新砌的炉膛四散奔走,在黑暗中泛起淡淡微光,仿佛整座灶群正在苏醒。
梁续火伏地不起,额头触泥,泪流满面。
他不再是孤童,也不再是执火者。他是贵人。
晨光初露时,苏晏清已收拾行装,准备启程北归。
她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只觉今早山谷格外安静,连鸟鸣都似带着静意。
村口处,百姓早已列队相送,却没有一人跪拜,也没有锣鼓喧天。
他们只是默默端来一碗碗热粥,粗瓷陋碗,米粒未筛净,浮着几根野菜叶。
她一一接过,虽舌尖无感,却仍将每一碗都慢慢饮尽。
温热顺喉而下,暖的是胃,更是心。
光引凡跑上前,塞给她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团晒干的黄泥。
“路上饿了,”孩子仰着脸,眼睛亮得像星子,“捏个小锅,我娘说,心诚就能烧饭。”
苏晏清含笑点头,小心收好。
转身之际,身后忽然轰然作响——不是雷声,也不是炸裂,而是整片环灶群同时升腾起浓白烟雾,如云涌泉喷,直冲云霄,久久不散。
她脚步微顿,却未回头,只是唇角轻扬,低语一句:
“道来矣。”
而在千里之外的大靖都城,御膳监最深处的地窖中,尘封多年的“黑镬”铁锅骤然震颤。
积灰簌簌落下,锅内壁竟有绿芽疯长,纤细而倔强,如手指破茧,一寸寸向外伸展,直指宫门方向。
晨雾散尽,环灶白烟未散,竟随风北上,如丝如缕,缠绕山脊。
光引归立于村口,仰面迎风,枯手轻颤:“这烟……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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