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斯利亚堡的审判庭并非凡俗法庭。它是一座悬浮于虚空之上、由暗影界最古老的罪孽石构筑的庞然巨构。尖顶利如断头台的铡刀,刺破雷文德斯永不消散的猩红天幕。巨大的彩绘玻璃描绘着永恒的折磨与扭曲的救赎,此刻却被窗外那轮巨大的、流淌着粘稠血光的“罪孽之月”浸染,将整个大厅泼洒上一层粘稠、不祥的猩红。空气沉重如铅,弥漫着陈年血污、绝望灰烬以及一种更深的、来自灵魂本质腐败的甜腻腥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铁锈。
温西尔贵族们如同精心裁剪的影子,层层叠叠地高踞于环绕审判庭的浮空看台。他们华美的衣袍在血月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像凝固的血液。面具遮住了他们的面容,只留下无数双眼睛——有的如燃烧的余烬,有的似冰冷的宝石,有的则完全是空洞的黑暗——无声地注视着下方。低语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在冰冷的石壁间游走、交缠,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捕捉着审判台上任何一丝灵魂的波动。那是贪婪的审视,是对痛苦与忏悔的饥渴盛宴。
审判台本身是一块巨大、光滑的黑色曜石,冰冷刺骨,表面天然形成繁复的符文,仿佛凝固的罪孽脉络。凛雪孤身立于其上。她褪去了战场上象征力量与统御的重铠,仅着一身深沉如极夜永冻冰渊的墨蓝长袍,边缘绣着细碎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冰晶纹路。霜之哀伤并未出鞘,斜悬于她腰侧,剑鞘古朴,但那源自剑柄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却无法被完全隔绝,在粘稠的血色空气中划出一道无形的冰冷轨迹,让附近几个温西尔贵族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她站得笔直,如同一柄插在罪孽之石上的冰枪,苍白的面容在血光映照下更显冷冽,银蓝色的长发垂落肩头,没有一丝颤动。然而,那对冰封湖泊般的眼眸深处,并非绝对的平静,而是冻结的岩浆——压抑着足以焚毁灵魂的灼热过往与重负。伯瓦尔·弗塔根和达里安·莫格莱尼,连同数名最精锐的黑锋骑士,被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审判台边缘的阴影里。伯瓦尔的圣光在此地显得如此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被浓稠的罪孽阴影压制着,只能勉强在他身周形成一圈薄薄的金晕。他紧握灰烬使者粗糙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熔铸的脸庞上,仅存的独眼死死盯着审判台上的凛雪,燃烧着无力保护的焦灼。达里安则如同一尊沉默的亡灵雕像,符文重剑“影之哀伤”拄地,幽蓝的灵魂之火在头盔眼缝中剧烈跳动,每一次闪烁都传递着无声的暴怒与随时准备撕裂这虚伪仪式的意志。黑锋骑士们则像一片冰冷的钢铁丛林,散发着无声的威胁,但在这温西尔力量的核心,他们的威胁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
高悬于凛雪正前方的血色王座之上,端坐着雷纳索尔王子。他优雅得令人心寒,苍白的面孔如同最完美的大理石雕塑,血红的眼眸深邃如渊,仿佛能吸尽所有的光。一身裁剪完美的猩红礼服,边缘以秘银勾勒出荆棘与锁链的纹样。他手中把玩着一柄权杖——杖头并非宝石,而是一颗不断搏动、流淌着暗红光辉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整个审判庭的罪孽低语随之起伏。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近乎悲悯的微笑,但这悲悯却比赤裸的恶意更令人毛骨悚然。
“凛雪,”雷纳索尔王子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低语,如同冰锥刺入耳膜,带着一种审判者特有的、令人灵魂冻结的韵律,“巫妖王,亡者国度的统御者,冰冠堡垒的女王…亦是凡世王国洛丹伦陨落的推手,王子阿尔萨斯·米奈希尔灵魂堕落的…关键之人。”他微微前倾,血红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向凛雪。“雷文德斯,司掌罪孽之清算,灵魂之赎罪。你的存在本身,便是罪孽的聚合体。那柄剑,”他目光扫过霜之哀伤,“承载着万千无辜者的哀嚎。而你的意志,驱使着死者践踏生者的世界。在德纳修斯大帝的公正注视下(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王座旁一片最为深沉的阴影),陈述你的…功绩?抑或…忏悔?”
阴影中,似乎有无数双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下,旋即又隐没在永恒的黑暗里。那是德纳修斯大帝的意志,沉默却重逾山岳。
凛雪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迎向雷纳索尔那令人窒息的血红目光,没有退缩。她的声音如同冰层下的暗河,冰冷、平缓,却蕴含着足以改变地貌的力量,在死寂的大厅中清晰地回荡:
“功绩?忏悔?”她重复着这两个词,冰封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转瞬即逝。“我统御天灾军团,非为征服与毁灭,是为守护艾泽拉斯最后的壁垒,抵御虚空吞噬万物的终末。诺森德的寒冰屏障,阻遏了尤格萨隆的先锋;奥杜尔的泰坦造物,在我的意志下暂时摆脱了古神的低语;尼奥罗萨的黑暗帝国,由亡者的剑锋与生者的勇气共同斩断。这,是守护的职责,非功绩的炫耀。”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沉默的温西尔贵族,所及之处,低语都为之凝滞了一瞬。“至于忏悔…”她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如同冰面下的裂痕,“阿尔萨斯·米奈希尔的堕落…我目睹,我未能阻止,我因力量的渴求与对威胁的误判,间接促成了霜之哀伤对他灵魂的侵蚀…斯坦索姆的灰烬,洛丹伦王城的血,奎尔萨拉林的哀歌…”每一个地名,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她自己的同时也刺向周围的寂静。“这份罪孽,这无尽的哀伤…我承担。”最后四个字,沉重如冰川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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