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缓缓抬起一只由流动的阴影和无数哀嚎灵魂凝结成的锁链构成的手。那手臂巨大而扭曲,指向下方气息微弱到几乎与噬渊黑暗融为一体的凛雪:“你的灵魂,你那扭曲的意志,你关于‘守护’与‘救赎’的脆弱悖论…它们将成为托加斯特新的基石,一个更深刻、更完美的标本,警示所有试图违逆‘永恒秩序’的存在。看吧,你的挣扎,最终只是为束缚的锁链增添了一环坚固的寒铁。” 它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液,注入幸存者残存的意识。
随着它的话语,凹坑周围那些熔融凝固的、如同黑色琉璃般的物质仿佛被赋予了恶毒的生命。它们开始蠕动,如同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石油,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缓缓地向凛雪倒伏的地方流淌、蔓延。这些物质散发着最纯粹的湮灭与禁锢气息,任何接触到它们的物质或能量,都会被瞬间分解、同化,或永远凝固在绝望的瞬间。它们的目标明确——吞噬凛雪残存的最后一点灵魂印记,将她永恒地禁锢、展示在这座罪魂之塔的最底层,成为典狱长“秩序”理论的一个残酷注脚。
“不——!”达里安发出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野兽般的嘶哑低吼。那声音中混杂着极致的痛苦、愤怒和绝望。他完全无视了自身濒临崩溃的状态,仅存的左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将自己残破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扑,试图用身体挡在那流淌的、致命的黑色物质与凛雪之间。他灰败的脸上写满了疯狂的决绝,冰蓝的灵魂之火燃烧到极致。
然而,他的动作在典狱长面前渺小得可笑。甚至不需要典狱长化身做出明显的动作,一股无形的、磅礴的统御之力如同无形的巨墙般轰然压下。那力量并非物理冲击,而是直接作用于意志和存在本身。达里安感觉自己仿佛撞上了一座移动的山脉,又似被投入了万吨水压机的底部。他的身体被轻易地、毫无悬念地弹开,如同被顽童拂去的灰尘。他残破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凄惨的弧线,重重砸在数十尺外一根尖锐的黑色石笋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地响起。本就破碎的符文盔甲彻底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碎片四散飞溅。达里安的身体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挂在石笋上,胸腔塌陷,仅存的左臂也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他体内的灵魂之火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闪烁、黯淡,那冰蓝的光芒微弱得几乎无法穿透噬渊的黑暗,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他挂在石笋上,头颅无力地垂下,只有那微弱的灵魂之火还在证明着一点执念尚未消散。
伯瓦尔目睹这一切,目眦欲裂。他感觉自己的眼球都要被那股沸腾的悲愤和无力撑爆。他清晰地感受到那流淌的黑色物质中蕴含的绝对恶意——那是对存在本身的抹杀。他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压榨着体内每一滴残存的力量,试图点燃那早已枯竭的圣光。他想象着圣焰的温暖,想象着信仰的坚定,他在灵魂深处无声地呐喊,向那似乎早已抛弃了他的圣光祈祷。回应他的,只有身体深处传来的、更深沉的、如同骨髓被抽干的剧痛和令人窒息的空虚。冰冷的绝望如同噬渊最深处的冰水,瞬间淹没了他,冻结了他残存的所有希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死亡的黑色淤泥,缓缓逼近那抹最后的冰蓝。
就在这时,就在那黑色琉璃物质即将触碰到凛雪破碎的冰蓝战靴边缘的瞬间——
那面朝下倒伏着、仿佛早已被抽空所有生命与意志、与冰冷黑石融为一体的冰蓝色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一根手指。一根包裹在破碎琉璃般肌肤下的、纤细而苍白的手指,极其艰难地弯曲了一下。指关节发出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如同冰晶碎裂般的轻响。指尖深深抠进了冰冷、坚硬、贪婪的黑石地面,留下几道微不可查的白痕。
紧接着,她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个微小的角度。仿佛这个动作耗尽了整个宇宙的力气。
她的脸…当那张曾经完美无瑕、如同最纯净的冰川寒冰雕琢而成、永远笼罩着威严与决绝之霜的面容映入伯瓦尔模糊的视野时,这位身经百战、历经无数苦难的圣骑士,感觉自己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彻骨的巨手狠狠攥住、捏紧,几乎停止跳动。
那张脸,布满了细密的裂痕。那不是皱纹,而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反复敲击过的水晶艺术品表面蔓延开来的致命龟裂。裂痕纵横交错,深可见“骨”——那并非血肉之骨,而是构成她琉璃之躯内部更本质的、流转着冰蓝光尘的能量结构。这些裂痕中,有些正缓慢地逸散出细碎的冰蓝色光点,如同生命在无声地流逝。她冰蓝色的长发黏在布满裂痕的脸颊上,混杂着黑色的污迹和凝结的、散发着微光的冰霜血珠。她的双眼睁开了。
但那双曾蕴含着无尽寒冰意志、足以冻结深渊、洞穿虚妄的眼眸,此刻却空洞得吓人。瞳孔深处,象征巫妖王无上力量的冰蓝光芒已经熄灭了大半,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如同在狂风暴雨的深海中摇曳的、随时可能被巨浪吞没的残烛之光。那点光芒是如此微弱,如此飘忽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被噬渊那无边无际、贪婪吞噬一切的黑暗所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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