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不再是力量,而是无尽的酷刑。
阿尔萨斯·米奈希尔的意识在虚无的深渊中沉浮,每一次上浮,都被刺骨的严寒狠狠刺穿。那不是诺森德纯粹的、蕴藏着力量的严寒,那是灵魂被撕扯后裸露在绝对零度中的剧痛。没有光,只有粘稠的、拒绝流动的黑暗,以及黑暗中回荡的、属于他自己的尖叫——斯坦索姆孩童的哭喊,父王洛萨倒下的闷响,霜之哀伤贯穿心脏的冰冷撕裂感,还有…一个模糊的、冰蓝色的轮廓,在黑暗尽头闪烁,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将他从永恒沉沦中拽回的引力。
“呃…啊…” 一声破碎的呻吟,干涩得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挤出。
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撞上坚冰的墙壁,碎成更微弱的呜咽。这里不是王座大厅那高耸、压抑的穹顶,而是一处深藏在冰冠堡垒心脏的密室。墙壁是万年不化的蓝黑色坚冰,内里冻结着扭曲的阴影,那是被凛雪意志强行压服的天灾残留的怨念,此刻像被封在琥珀里的毒虫,蠢蠢欲动。穹顶低矮,布满尖锐的冰棱,如同倒悬的剑林,随时可能坠落。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上几处蚀刻的、微弱流转的符文,散发着幽蓝的冷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
空气凝滞,沉重得如同浸透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冰渣。
他躺在一块巨大的、表面打磨得相对平滑的冰床上,身上覆盖着一条厚重的、由某种未知生物的深色皮毛制成的毯子。这毯子隔绝了冰床最直接的寒意,却无法阻止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他赤裸的上身布满了新旧交叠的伤痕,最狰狞的无疑是心脏位置那道贯穿的、边缘呈现诡异结晶化的巨大伤疤——霜之哀伤最后的“馈赠”。肌肉虬结,却透着一种失血的苍白,仿佛生命力已被抽空,只剩下这具被死亡之力反复浸染、又被强行缝合的躯壳。
他尝试移动手指,回应大脑那模糊的指令。指关节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吧声。剧痛,迟滞。仿佛这具身体不再属于他,而是某个拙劣工匠用寒冰和朽木拼凑的失败品。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灵魂深处那道巨大的、尚未愈合的裂痕。
“醒了?” 一个低沉、沙哑,如同两块粗糙的岩石摩擦的声音响起。这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钢铁般的克制。
沉重的脚步声在冰面上碾过,发出沉闷的回响。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从幽暗的角落阴影中走出,每一步都带着千钧重担。冰冷的符文光芒照亮了覆盖着厚重冰霜和暗色金属的胸甲,肩甲上狰狞的尖刺闪烁着寒光,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颗覆盖了整个头颅的狰狞头盔——巫妖王的统御之盔。深色的金属上流淌着微弱的蓝色能量脉络,头盔的眼窝处燃烧着两团冰冷的灵魂之火,取代了原本的视线。那是伯瓦尔·弗塔根公爵,或者说,是新任的巫妖王。
伯瓦尔停在冰床几步之外,那燃烧的灵魂之火紧紧锁在阿尔萨斯身上,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视那破碎的灵魂内核。密室里本就稀薄的空气,因他的到来而变得更加凝滞,充满了无形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手中没有武器,但那覆盖着冰霜的金属巨拳无声地紧握着,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金属变形的细微呻吟。冰霜正顺着他握紧的拳头向上蔓延。
阿尔萨斯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试图聚焦视线。那双曾经如同洛丹伦夏日晴空般湛蓝的眼眸,此刻浑浊、空洞,像是蒙上了一层永不消散的寒霜。瞳孔深处,只有一片茫然和挥之不去的痛苦。他认出了那顶头盔——那是他曾经的王冠,是力量的象征,也是诅咒的源头。但眼前这个被它覆盖的人…是谁?一个模糊的印象在记忆的碎片中沉浮:火刑柱…圣光…愤怒的咆哮…弗塔根?
“你…” 阿尔萨斯的声音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他费力地吞咽着,喉咙里发出干涸的摩擦声,“…是谁?” 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刚刚凝聚起的一点力气,带着最原始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伯瓦尔头盔下的灵魂之火猛地一涨,冰蓝色的光芒瞬间变得刺目。一股实质般的寒意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密室,墙壁上的冰棱剧烈颤抖,发出细密的碎裂声。阿尔萨斯身上的皮毛毯瞬间覆盖上一层白霜,刺骨的寒冷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口的伤痕,带来钻心的剧痛。
“我是谁?” 伯瓦尔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冰锥凿击着坚冰,蕴含着被强行压抑了无数岁月的滔天怒火和刻骨铭心的痛楚。“看着我的眼睛,阿尔萨斯·米奈希尔!看着这因你的背叛而被诅咒之火焚毁的躯壳!看着这因你的疯狂而不得不背负起你丢下的枷锁的灵魂!”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覆盖着厚重冰霜的金属战靴在冰面上踏出蛛网般的裂痕。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阿尔萨斯身上,将他本就虚弱的气息压得更低。“我是伯瓦尔·弗塔根!那个在斯坦索姆城外试图唤醒你良知的人!那个在愤怒之门被你卑劣的瘟疫和背叛夺走生命的人!那个被你亲手推进红龙烈焰、承受了无尽痛苦的人!洛丹伦的叛徒!弑父者!你问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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