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五年了。
北境的秋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天高云淡,风里带着新收庄稼那股子醇厚扎实的香味儿。可黑风岭根据地那间最大的会议室里,那股子热气腾腾的劲儿,比五年前那个冰花糊窗的腊月二十八,还要足上十倍!
屋里早就挤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窗户大开着,就这,还有人不断从门口、从窗户边往里挤,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往里瞧。坐着的不光是五年前那些村代表,如今人更多了,面孔也新了。有农业学校毕业、脸上还带着学生气的年轻技术员;有中心医院培养出来、穿着干净白褂子的新卫生员;有农具厂新招的、手上机油味还没散尽的工人兄弟;还有各村新选上来的、眼神里透着精明和干劲的互助组组长。自然,也少不了像陈青山、小石头这些穿着洗得发白军装、腰板依旧挺得笔直的老面孔,只是眉宇间少了些当年的紧绷,多了几分沉稳和踏实。连赵老根也特意从林子里赶了回来,身上还带着山野的气息。
杨靖宇司令员站在前面,面前还是那个粗瓷大碗,里面冒着热气。他看着底下这黑压压、一张张激动又带着自豪的脸庞,心里头那股暖流,比碗里的开水还要滚烫。他清了清嗓子,没拿稿子,就那么洪亮地开了口,声音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也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乡亲们!同志们!今天把大家伙儿召集到这儿,没别的事儿,就是咱们一起,掰着手指头,好好算算咱们北境这五年的账!看看咱们当初画下的那张蓝图,到底描出了个啥光景!”
他这话音还没落,底下就像滚开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凉水,瞬间就炸开了!嗡嗡的议论声、压抑不住的笑声、互相拍打着肩膀的动静,混成一片。所有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齐刷刷地盯着杨靖宇,等着他往下说。
杨靖宇也不卖关子,拿起桌上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总结报告,却没怎么看,那些数字和成绩,早就刻在他和大家心里了。
“咱们头一件大事,就是修路!”他伸出第一根手指,声音陡然拔高,“五年!咱们硬是用一锹一镐,用肩膀扛,用汗水泡,啃下了三条像模像样的公路!从黑风岭到通辽镇的‘黑通公路’打头,接着是连通东西两翼的‘团结路’,还有沿着北边山脚走的‘富民路’!这三条大动脉一通,咱们北境这些村子、镇子,算是彻底盘活了!”
他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坐在前面的周福海。周福海此刻激动得满脸放光,使劲儿拍着自己的大腿,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他第一个站起来喊“要想富,先修路”的时候。
“以前咱老乡卖点粮食山货,得起早贪黑走几天山路,肩膀磨出血泡,鞋底磨穿几双!现在呢?”杨靖宇顿了顿,脸上带着笑,“马车轱辘压着平整的砂石路,咕噜咕噜,小半天功夫就到了镇上集市!价钱好了,还不受累!关里头的好布匹、新农具、咸盐洋火,也顺着这路,哗啦啦地涌进了咱们北境!老乡们扯块花布做新衣裳,不再是指着一年半载托人从关内捎了!小娃娃有个急病,马车套上,顺着大路一口气就能拉到中心医院!这条路,修得值不值?”
“值!太值了!”底下异口同声,吼声震天,夹杂着周福海带着哭腔的喊声:“值!值啊!杨司令!”
杨靖宇伸出第二根手指:“这第二件,咱们建成了中心医院!何秀兰同志,老吴医生,还有咱们所有的医护人员,功不可没!”他看向坐在一旁的何秀兰,何秀兰脸上带着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医院刚挂牌那会儿,就一台手术,救回了难产的王嫂母子俩,打响头一炮!”杨靖宇声音里充满了赞许,“这五年,医院不光能治大病,救急难,何秀兰同志还带着人,办卫生培训班,把科学的卫生知识,像撒种子一样,撒到了咱们北境每一个村子!如今,哪个村没有个卫生点?哪个村没有几个懂包扎、会处理小伤小病的卫生员?老乡们有个头疼脑热,再也不用硬扛,或者跑几天几夜求神拜佛了!咱们北境人的平均寿命,比五年前,提高了整整八岁!这是啥?这是实实在在地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给咱们老百姓延年益寿啊!”
底下响起一片由衷的赞叹和掌声。不少老乡,特别是那些家里有老人孩子被医院救过命的,都使劲抹着眼角。张家沟的张婶,如今可是医院卫生宣传的积极分子,她扯着身边人的袖子,激动地说:“听听!听听!八岁啊!俺家那老疙瘩(小儿子),上次发烧抽风,要不是卫生员来得快,用了新药,怕是就……这医院,真是咱的救命菩萨!”
“第三件!”杨靖宇伸出第三根手指,目光投向了王小草和农业学校的老郑、周福海他们,“咱们办起了农业学校,办起了北境中学,让孩子们,尤其是女娃娃们,都能走进学堂,认字明理!”
王小草激动得脸颊绯红,眼睛亮得像是藏了星星。
“五年前,咱们女子班开学,才二十个学生,还有人背后说风凉话,‘丫头片子认字有啥用’?”杨靖宇声音铿锵,“现在呢?女子班第一批毕业生,小敏,在中心医院当卫生员,干得咋样?小花,在农具厂当会计,账目清清楚楚!还有更多毕业的姑娘,有的当了村里扫盲班老师,有的去了合作社帮忙,个个顶得起事儿!咱们北境中学,如今有三百多个娃娃在念书!他们学的不是老掉牙的四书五经,是科学种田,是卫生常识,是咱们北境的历史和未来!这些娃娃,就是咱们北境明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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