蹈海兽载着使团在宁静的海底峡谷中穿行，周围的光线逐渐变得明亮而稳定，不再依赖那些漂浮发光的深海生物。
一种宏大而低沉的嗡鸣声开始弥漫在海水之中，仿佛是这座海底巨城平稳而有力的心跳。
然后，龙渊城毫无预兆地撞入了所有人的视野。
那并非想象中由礁石和珊瑚构筑的粗犷城郭，而是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光辉璀璨的水晶宫阙。
巨大的、近乎透明的半球形结界笼罩着整片海底平原，结界表面流淌着七彩的霞光，将外部深海的幽暗与压力彻底隔绝。
结界之内，无数座宫殿、塔楼、廊桥拔地而起，它们并非砖石结构，而是由各种色泽、各种形态的巨型水晶天然生长、雕琢而成。
有的宫殿如同冰蓝的雪莲层层绽放，有的高塔仿佛燃烧的紫晶火焰直刺穹顶，还有连绵的廊桥如同彩虹凝固，横跨在泛着珍珠光泽的街道上空。
城中有悬浮的山峦，覆盖着发光的苔藓和从未见过的晶簇植物；有倒流的瀑布，水帘从地面升起，汇入头顶结界内模拟出的“天空之湖”；巨大的、温驯的海兽拖着华丽的辇车在宽阔的街道上游弋，车上的龙族或其他水族居民衣着华美，气度雍容。
空气中弥漫着纯净至极的水灵之气，深吸一口，便觉浑身舒坦，连日来的疲惫都似乎被洗涤一空。
“这……就是龙渊？”阿湘仰着头，喃喃自语，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巫祭的灵觉在这里感受到的不是荒原的死寂，也不是怒涛海的狂暴，而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厚重而辉煌的文明脉动。
与她传承记忆里那些关于上古盛世的模糊描述，隐隐重合。
炎锤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浑然天成、却又蕴含着精妙灵力回路的建筑结构，作为锻造大师，他更能体会到这其中堪称鬼斧神工的技艺。
“这得用什么样的火，才能炼出这样的水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锻锤，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技艺在此地显得有些……粗陋
风啸则敏锐地感知着此地稳定而充沛的灵机流动，与葬骨荒原和千涛壁垒形成了天堂与地狱的对比。
他背后的翅膀不自觉地微微舒展，似乎想要融入这片祥和的灵机之中。
即使是云昭，眼底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撼。
龙渊的古老与辉煌，远超他的想象。这与初曦城那种百废待兴、充满粗糙生命力的蓬勃景象截然不同，这是一种已然臻至化境、仿佛与天地同寿的完美与秩序。
敖洄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那抹熟悉的、带着傲然的弧度又悄然浮现。
他驾驭着蹈海兽，引领使团朝着结界最底部、也是最为宏伟的一座水晶城门驶去。
城门高达百丈，由整块的深海寒玉雕琢而成，门上铭刻着盘旋的龙纹，散发着森然寒气与不容侵犯的威严。
两队身着冰晶铠甲、手持三叉戟的龙族守卫肃立两旁，他们身形高大，气息凝练，眼神锐利如刀，显然都是百战精锐。
当蹈海兽靠近城门时，为首的守卫队长上前一步，他额间的龙角比敖洄的稍显粗犷，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他先是向敖洄恭敬地行了一礼：“三太子。”随即，那锐利的目光便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使团每一个人，尤其是在云昭、阿湘和几位非人形态的成员身上停留片刻。
“三太子，按照龙渊律例，凡初次入城之陆地生灵，皆需经过‘无垢之泉’的洗礼，以净除身上可能携带的……污秽与尘埃，方可踏入圣城。”
守卫队长的声音如同两块冰晶碰撞，带着程式化的冷漠，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对陆地生灵的优越与排斥。
他侧身让开，指向城门旁一处不起眼的偏门，门内隐约可见一个雾气氤氲的小池。那所谓的“无垢之泉”，听起来是净化，实则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象征着陆地生灵的“不洁”。
使团成员们的脸色瞬间变了。
炎锤的锻锤上腾起火星，风啸的羽翼微微张开，连文渊和明心都皱紧了眉头。
他们代表天山联盟而来，是正式的使节，岂能受此侮辱？
敖洄没有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云昭，仿佛在等待他的反应。
这是龙渊给予的又一个下马威，考验的不仅是实力，更是心性与气度。
云昭脸上的那一丝震撼早已消失无踪，恢复了惯常的沉静。
他没有去看那所谓的“无垢之泉”，也没有与守卫队长争辩，只是平静地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
然后，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愤怒的灵力宣泄。
但就在他脚步落下的瞬间，一股极致精纯、极致寒冷的意蕴，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那不是普通的寒气，而是仿佛源自太初冰原、能冻结时空的本源之力。
咔…咔咔……
细微而清晰的冻结声响起。以云昭的脚尖为起点，一层薄薄的、晶莹剔透的冰晶，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海底光滑的地面，向着城门方向急速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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