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日头,有气无力地悬在天上,洒下苍白稀薄的光。
寒风卷过已然凋敝的田野,带着刺骨的干冷,预示着严冬的迫近。
桃花村内却依旧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制药作坊里飘出浓郁的药香,新建的鞣皮工坊外晾晒着兽皮,学堂里传出朗朗读书声,村口由赵大山带领的民兵队正在进行日常操练,呼喝声沉稳有力。
这一切,构成了桃花村独有的、生机勃勃而又秩序井然的画卷。
然而,这份安宁,被一阵突兀而急促的马蹄声骤然撕裂。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由远及近,又快又乱,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仓惶,狠狠撞碎了村口的平静。
一匹通体枣红、神骏异常的战马,如同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布满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污和泥泞,口鼻喷吐着浓重的白沫,踉跄着冲入村口栅栏。
马背上,一个穿着破烂不堪、依稀能辨认出北疆军制式皮甲的骑士,几乎是从马鞍上滚落下来。
“拦住他!”负责警戒的民兵立刻持械上前,厉声喝道。
那骑士挣扎着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风霜与疲惫的脸,嘴唇干裂出血口子。
唯有一双眼睛,因极度疲惫和某种未散的惊悸而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如鹰。
“我……我找林玥儿小姐!或……或李村长!”
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镇北侯府……拓跋将军……急信!”
他颤抖着从贴胸的内袋里,掏出一枚刻着狼头徽记,沾着暗红血迹的金属令牌,以及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封着特殊火漆的小竹筒。
“拓跋将军?”民兵中有人听过这个名字,脸色微变,“快!快去禀报村长和玥丫头!”
消息像投入静湖的石子,迅速荡开涟漪。
片刻后,村长家那间充作临时议事处的堂屋内。
炉火噼啪燃烧着,驱散着屋外的寒意,却驱不散此刻屋内凝重的气氛。
林玥儿和老村长李头站在中央。
信使被扶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贪婪地灌下一大碗温水,又胡乱啃了几口递过来的干粮,气息才稍稍平复,但眼神中的急切未减分毫。
林玥儿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接过那枚还带着信使体温的竹筒。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物件,以及其上那仿佛带着北境风沙与血腥气的火漆印记时,她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该来的,终究会来。
她熟练地用匕首撬开火漆,取出里面一卷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信纸。
信纸边缘有些破损,似乎被汗水或血水浸染过,字迹是用一种特制的炭笔书写,略显潦草,显然是在极度匆忙或恶劣的环境下写成。
老村长凑近,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信纸。
信上的内容,言简意赅,却字字惊心:
“北戎异动,非比寻常。各部结束内斗,集结王庭,控弦之士不下二十万,似有巨擘幕后推动。边境斥候交锋日频,狼烟已起三处。三日前,黑水戍堡……陷落,守军三百,无一生还。”
老村长倒吸一口凉气,拿着旱烟杆的手猛地一抖。
黑水戍堡!那是北疆防线上一处重要的前哨!
三百守军,无一生还!这是何等惨烈的战况!
信纸上的字迹继续,带着沉甸甸的压力:
“侯爷旧伤复发,仍强撑坐镇,然军中粮草仅堪维持一月,冬衣、箭矢、伤药,皆严重短缺。朝中补给……迟迟未至,或有龃龉。”
“龃龉”二字,写得格外用力,几乎要戳破信纸。
林玥儿眸光一冷。朝中有人作梗?
是效率低下,还是……有意拖延,想借此削弱镇北侯府?
信的末尾,拓跋宏的笔迹显得更加凝重:
“此战恐难避免,规模或将远超以往。北疆若破,虏骑南下,千里沃野尽成焦土,桃花村亦难幸免。万望警惕,加固村防,储备物资,以备不测。”
没有恳求援助,只有沉痛的警告和提醒。
信看完了。
屋内一片死寂。
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信使粗重疲惫的喘息声。
老村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握着烟杆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年轻时在军中服役,太清楚“北戎二十万控弦之士”和“黑水戍堡陷落”意味着什么。
那是尸山血海,是家破人亡!
桃花村刚刚过上几天好日子,难道就要……
林玥儿缓缓将信纸折好,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惊惶,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仿佛一块投入冰湖的玄铁。
她看向信使,声音平稳,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信使大哥,辛苦了。
北境如今,具体情形如何?
拓跋将军他……可还安好?”
那信使听到林玥儿问话,挣扎着想要站起行礼,被林玥儿用眼神制止。
他咽了口唾沫,用沙哑的声音,带着血丝的眼睛里流露出刻骨的恨意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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