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母刚吃完饭,盥漱完毕,歪在床上说闲话,小丫头告诉琥珀,琥珀过来回:“东府大爷请晚安来了。” 贾母道:“告诉他,如今他料理家务也乏,叫他歇着去罢,我知道了。” 小丫头转告老婆子,老婆子才告诉贾珍,贾珍这才退出。到了次日,贾珍过来料理诸事,门上小厮陆续回了几件事,一个小厮回道:“庄头送果子来了。” 贾珍道:“单子呢?” 小厮连忙呈上,贾珍看上面写的都是时鲜果品,还夹带些菜蔬野味。贾珍看完,问向来经管的是谁,门上回道:“是周瑞。” 便叫周瑞:“照帐点清,送往里头交代,我把来帐抄个底子留着好对。再告诉厨房,添几宗菜给送果子的人,照常赏饭给钱。” 周瑞答应着,一面叫人把果子搬到凤姐院子里,把庄上的帐和果子交代明白。出去了一回,周瑞又进来问:“才刚送来的果子,大爷曾点过数目没有?” 贾珍道:“我哪里有工夫点这个,给了你帐,你照帐点就是了。” 周瑞道:“小的已经点过,不多不少。大爷既留了底子,不如再问问送果子的人,这帐是真的假的。” 贾珍道:“不过是几个果子,有什么要紧,我又没有疑你。” 说着,鲍二走来磕了个头:“求大爷仍让小的在外头伺候罢。” 贾珍道:“你们这又是怎么了?” 鲍二道:“奴才在这里说不上话,何苦来这里作眼睛珠子。” 周瑞接口道:“奴才经管地租庄子,银钱出入每年也有三五十万来往,老爷太太奶奶们从没说过话,何况这些零星东西。若照鲍二这么说,爷们家里的田地房产都要被奴才们弄完了。” 贾珍心想必是鲍二在这里拌嘴,不如叫他出去,便对鲍二道:“快滚罢。” 又对周瑞说:“你也不用说了,干你的事去。” 二人各自散了。
贾珍正在厢房里歇着,听见门上闹得翻江倒海,叫人查问,回来说:“鲍二和周瑞的干儿子打架呢。” 贾珍道:“周瑞的干儿子是谁?” 门上回道:“他叫何三,本来就是个没正形的,天天在家喝酒闹事,常来门上坐着。听见鲍二和周瑞拌嘴,他就插进去起哄。” 贾珍道:“这却可恶,把鲍二和那个什么何三一块儿捆起来!周瑞呢?” 门上回道:“打架时他先走了。” 贾珍怒道:“给我拿回来!这还了得了!” 众人答应着。正嚷着,贾琏回来了,贾珍把事情告诉了他,贾琏道:“这还了得!” 又添了人去拿周瑞,周瑞知道躲不过,也主动来了。贾珍叫人把三人都捆上,贾琏对周瑞道:“你们前头的话也不要紧,大爷说开了就完了,为什么外头又打架!打架本就使不得,还弄个野杂种何三来闹,你不压伏他们,倒先跑了。” 说着就踢了周瑞几脚。贾珍道:“单打周瑞不中用。” 喝命人把鲍二和何三各打了五十鞭子,撵了出去,才和贾琏商量正事。下人背地里生出许多议论,有说贾珍护短的,有说他不会调停的,也有说他本不是好人,前儿尤家姊妹弄出丑事,鲍二就是他调停着叫贾琏弄来的,如今又嫌鲍二不济事,必是鲍二的女人伏侍不到位了。人多嘴杂,议论纷纷。
却说贾政自从在工部掌印,家人中尽有借着他的名头发财的。贾芸听见了,也想插手弄点事,便在外头找了几个工头,讲好了分成,又买了些时新绣货,要来走凤姐的门路。凤姐正在房中,听见丫头们说:“大爷二爷都生了气,在外头打人呢。” 凤姐不知缘故,正要叫人去问,贾琏已经进来了,把外面的事告诉了她。凤姐道:“事情虽不要紧,但这风气断不可长。此刻咱们家里还正旺,他们就敢打架,以后小辈们当了家,越发难制伏了。前年我在东府,亲眼见焦大喝得烂醉,躺在台阶下骂人,不管上上下下一混汤子乱骂。他虽是有过功的人,到底有主子奴才的名分,也该存点体统才好。珍大奶奶不是我说,是个老实头,把个个人都养得无法无天。如今又弄出个鲍二,我还听见是你和珍大爷得用的人,怎么今儿又打他?” 贾琏听了这话刺心,脸上讪讪的,拿话支开,借故有事就走了。
小红进来回道:“芸二爷在外头要见奶奶。” 凤姐一想:“他又来做什么?” 便道:“叫他进来罢。” 小红出来,瞅着贾芸微微一笑,贾芸赶忙凑近一步:“姑娘替我回了没有?” 小红红了脸:“我知道二爷的事多。” 贾芸道:“何曾有多少事能劳动姑娘,就是那一年姑娘在宝二叔房里,我才和姑娘 ——” 小红怕人撞见,不等他说完,连忙问道:“那年我换给二爷的一块绢子,二爷见了没有?” 贾芸听了这话,心花怒放,刚要说话,一个小丫头从里面出来,贾芸连忙同小红往里走。两人一左一右,相离不远,贾芸悄悄道:“回来我出来还是你送我,我告诉你个笑话儿。” 小红脸一红,瞅了他一眼,不答言,同他到了凤姐门口,自己先进去回禀,然后出来掀起帘子点手:“奶奶请芸二爷进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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