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又坐了半天,才扶着珍珠起身回去,王夫人等人都跟着送了出来。只见平儿笑嘻嘻地迎上来说:“我们奶奶知道老太太在这里赏花,自己病着来不了,叫奴才来伏侍老太太、太太们,还带来两匹红绸子,送给宝二爷包裹这海棠花,当作贺礼。” 袭人走上前来接了,呈给贾母看,贾母笑道:“偏是凤丫头会办事,做得又体面又新鲜,很有意思。” 袭人笑着对平儿道:“回去替宝二爷谢谢二奶奶,要有喜事,大家一起沾沾喜气。” 贾母听了笑道:“嗳哟,我倒忘了,凤丫头虽病着,心思倒还这么周到,送得也巧。” 一面说着,众人便跟着贾母回去了。平儿悄悄拉过袭人道:“奶奶说,这花开得古怪,叫你铰一块红绸子挂在树上,好应在喜事上,以后也不必把这事当作奇闻四处乱说。” 袭人点头答应,送了平儿出去,这里不再细说。
且说那日宝玉本来穿着一件一裹圆的皮袄,在家歇息,见海棠花开得热闹,便不住地出来看了一回又一回,赞叹了一回又喜爱一回,心里的无数悲喜离合,都寄托在了这株海棠花上。忽然听说贾母要来,便赶紧去换了一件狐腋箭袖,外面罩了一件元狐腿外褂,出来迎接贾母。因为换衣服太过匆忙,竟忘了把通灵宝玉挂上。等后来贾母走了,宝玉换回原来的衣服,袭人见他脖子上的通灵宝玉不见了,便问道:“那块玉呢?” 宝玉道:“刚才换衣服时摘下来放在炕桌上了,我没带在身上。” 袭人回头往炕桌上一看,并没有玉的踪影,便赶紧四处找寻,可翻来翻去,哪里都没有,吓得袭人浑身冒冷汗。宝玉道:“不用着急,必定还在屋里,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袭人以为是麝月等人藏起来吓他顽,便笑着对麝月等人道:“小蹄子们,顽闹也得有个分寸,把那块玉藏在哪里了?别真弄丢了,那可就大家都活不成了。” 麝月等人都一脸正色道:“这是什么话!顽是顽,笑是笑,这种事可不是儿戏,你可别混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把玉搁在那里了,别在这里胡乱赖人。” 袭人见她们这般模样,不像是顽话,心里越发着急,哭道:“皇天菩萨小祖宗,你到底把玉放在哪里了?” 宝玉道:“我记得明明放在炕桌上了,你们快仔细找找啊。” 袭人、麝月、秋纹等人也不敢声张,只得偷偷地在屋里各处搜寻,闹了大半天,连翻箱倒笼都试过了,依旧不见玉的踪影,便疑心是方才赏花的人进来时,不知被谁捡去了。袭人说道:“进来的人谁不知道这玉是宝二爷的性命根子,谁敢随便捡去呢?你们好歹先别声张,快到各处问问,若是姐妹们捡去吓我们顽,你们就给她们磕头,把玉要回来;若是哪个小丫头偷去了,问出来也别回上头,不论用什么东西换回来都使得。这可不是小事,真要丢了这块玉,比丢了宝二爷还利害呢。” 麝月、秋纹刚要往外走,袭人又赶出来嘱咐道:“头里在这里吃饭的那些人先别问,免得找不着玉反倒惹出些风波来,那就更不好了。” 麝月等人依言,分头到各处追问,可人人都说没看见,个个都觉得奇怪。麝月等人回来,一个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宝玉也吓得愣住了,袭人急得只是干哭。找又找不着,回又不敢回,怡红院里的人吓得个个像木雕泥塑一般,动弹不得。
大家正呆呆地发愣,园里各处知道宝玉丢了玉的人都赶了过来。探春立刻叫人把园门关上,先命一个老婆子带着两个丫头,再到各处仔细搜寻,一面又吩咐众人:“谁要是能把玉找出来,重重有赏。” 众人一来是想脱干系,二来听见有重赏,便不顾性命地四处乱找,甚至于茅厮里都找遍了,可那块玉竟像绣花针一般,找了一整天,连一点踪影都没有。李纨急了,说道:“这件事可不是顽的,我要说句无礼的话了。” 众人道:“大奶奶有什么话尽管说。” 李纨道:“事情到了这地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如今园里除了宝玉,都是女人,我求各位姐姐、妹妹、姑娘们,都叫跟来的丫头脱了衣服,大家互相搜一搜,若是没有,再叫丫头们去搜那些老婆子和粗使的丫头。” 众人说道:“这话也说得有理,如今人多手乱,鱼龙混杂,这么一来,也能还你们一个清白。” 探春却独自不语,那些丫头们也都愿意通过搜身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先是平儿站出来说道:“从我先搜起。” 于是各人自己解开衣襟,李纨便挨着个儿粗略地搜了一遍。
探春见了,嗔着李纨道:“大嫂子,你怎么也学那些不成体统的样子!那个人既然敢偷玉,还会把玉藏在身上吗?况且这块玉在咱们家里是宝贝,到了外头,不认识的人只当是块普通石头,偷去有什么用?我想来,必定是有人故意使促狭捉弄人。” 众人听探春这么一说,又见贾环不在跟前,想起昨天他在怡红院里满屋子乱跑,便都疑心到他身上,只是不好说出来。探春又道:“敢这么使促狭的,想来只有环儿。你们叫个人去悄悄地把他叫来,背地里哄着他,叫他把玉拿出来,然后再吓着他,叫他不许声张,这事就完了。” 大家都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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