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站里残留的粥香与冰冷的电子器械气味交织,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周寻带来的消息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本就摇摇欲坠的世界之上,留下的不是碎片,而是一片冰冷粘稠的绝望沼泽。
林书研的母亲……瑞宁缓释剂……卡住了……
这几个词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我的神经。
林天豪这招太毒,太狠!他不屑于对我这个“小人物”直接报复,他选择用最精准的方式——掐断林书研唯一的软肋,碾碎他刚刚挣扎着显露出来的一点点血性!他要把林书研彻底打回那个沉默、空洞、任其摆布的提线木偶状态!甚至要让他亲手,用最屈辱的方式,来斩断与我们之间那点脆弱的、岌岌可危的牵连!
巨大的愤怒和无力感几乎将我吞噬。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痛的微感反而带来一丝清醒。广播站冰冷的灯光映照着操作台光滑的表面,上面模糊映出我苍白扭曲的脸。
不行!不能这样!
可……我能做什么?冲去林家找林天豪理论?那是自取其辱,正中他下怀!我能拿到那种昂贵的进口药吗?我连母亲看病的钱都要精打细算!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粘稠的黑暗淹没时,广播站的门再次被无声地推开。
不是周寻去而复返。
来人甚至没有发出“吱呀”的声响。他就那样凭空出现在门口!
我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呼吸瞬间凝滞!
是他!
林书研!
他站在门口,如同一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幽灵。身影依旧瘦削挺拔,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只剩下一具勉强支撑着骨架的空壳。身上不是礼堂那件被扯坏的昂贵西装,而是一件普通的、甚至有些皱巴巴的黑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阴影笼罩着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紧绷而毫无血色的下颌和苍白干裂的唇瓣。
走廊的灯光从他身后打来,将他拉长的影子投入广播站内,显得格外的长,格外的黑,也格外的……孤绝。
他身上散发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被彻底掏空了的、死寂的虚无感。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冰冷沉默的石像。空气仿佛因为他而冻结,广播站内残留的粥香瞬间被一种冰冷、绝望的气息覆盖。
我的视线死死锁在他身上,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连喉咙都像是被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震惊、心痛、愤怒、还有一丝可怕的预感……交织翻涌。他来这里做什么?是在林天豪的逼迫下,来做最后的告别?还是……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
帽子下的阴影里,那双眼睛终于露了出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弯下腰!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不再是礼堂里的暴烈如火,不再是图书馆外的空洞枯井,也没有了最后被拖走时的复杂挣扎。
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像暴风雨肆虐过后的死寂荒原!
像熄灭亿万年的冰冷星辰!
像一口被完全抽干了所有水源、只剩下干裂黑色井壁的古井!
只有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彻底沉寂的灰败! 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一丝波动,甚至没有聚焦。瞳孔深处似乎只映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认命与疲惫!
他看着我,那目光没有穿透力,像蒙着厚厚的尘埃。然后,他极其缓慢地、以一种近乎机械的、被无形丝线操控着般的动作,朝我走过来。
一步,一步。
步伐很轻,却踩在死寂的空气里,每一步都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在我心尖最脆弱的地方。
他没有说话。
只是走到离我三步之遥的距离——如同一个设定好的、安全又绝望的距离——停下。
视线终于低垂,落在他自己紧握的右手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祥的预感强烈到了极点!
他缓慢地、无比艰难地、仿佛那个简单的伸臂动作耗尽了全身力气般……向我伸出了紧握的右手!
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指缝里紧紧捏着一张被攥得扭曲变形、几乎快要碎裂的白色纸张!
我看清了!
那上面,抬头处印着冷冰冰的两个大字——
《声明》!
即使不用看内容,我也能猜到!这必然是林天豪强加于他的屈辱!是逼他亲手斩断与这里、与我的所有联系!
林书研就那样伸着手臂,如同一个向神明献上卑微供品的绝望信徒。他的手掌甚至还在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着。头依旧低垂着,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让我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那低垂的头颅和颤抖的手掌,却比任何控诉和嘶吼都更能说明一切!
绝望!麻木!彻底的崩溃!
他在用这种最沉默、最残酷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放弃!将自己最后残存的一点尊严和仅有的、被林天豪认定为“危险”的牵挂,亲手奉上,作为献祭,乞求换取母亲那一点点缓解痛苦的药!也在用这张纸,将他和我之间,彻底划出一道冰冷决绝的、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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