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倒计时三十天的横幅,像一道道刺眼的符咒,挂满了清澜大学那些沉默的古树。空气里混杂着新刷油漆的刺鼻味、翻新铜管乐器的金属冷光,还有……一丝被刻意掩盖的、风雨欲来的铁锈腥气。我坐在商学院顶楼冰冷的水泥天台边沿,寒风像刀子一样刮着小腿。手里那份薄薄的《校庆献礼项目阶段成果确认清单》,纸张边缘几乎被我捏烂。
目光死死钉在签名栏。
林书研。
他的名字签得刚硬、锋利,像用刀尖在冰面上刻出来的,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寒气。旁边是我的名字——沈采薇。一纸冰冷的公文,像一道无形的界碑,硬生生将我们这对被林天豪死死按在砧板上的困兽,从投影室里那场几乎熔断灵魂的生死相拥,重新拽回这公式化、冰冷刺骨的公众视野。
视线滑到第二页——
【听澜塔】项目最终实体模型(局部核心受力承重结构) 完整度:100%
【声学共振引导结构实体填充】 完成度:100%
【整体结构安全性最终静力荷载测试实验】……待定于校庆前一周公开进行。
“公开进行”。
四个字像尖锐的冰针,扎进我的瞳孔。
林天豪在校董办公室里拍板时,镜片后的寒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像毒蛇锁定猎物。
“这是展示清澜学术与人文关怀的重要窗口。”他笑容温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采薇啊,你这份特别节目,可要把这份‘匠心’和‘安全’的核心精神……全方位地传递出去。”
全方位?
我几乎能听到自己指关节捏紧时发出的轻微“咯咯”声。
匠心?安全?
那是林天豪精心搭建的屠宰场!舞台中央,是即将被公开进行极限压力测试的“听澜塔”核心承重结构!他要把那枚失而复得的深蓝硬币、投影室里绝望的拥抱、所有被逼到悬崖边的情感暗涌,连同那尊象征“回响”的脆弱模型,一起放在千吨液压机的铁拳之下,放在全校师生和闪光灯镜头前,碾碎!展示!以此警告每一个妄图挣脱他掌控的囚徒!
寒风呼啸,灌进领口,冷得刺骨。我抬起头,视线穿过空旷的天台,投向另一端那个熟悉又冰冷的角落——林书研工作室的窗户。厚重的窗帘紧闭,像一块裹尸布,隔绝了所有光线。里面的人,如同一尊被封印在图纸和数据里的、沉默的石像。
“叩…叩…”
左肩靠近锁骨下方那块皮肤,在凛冽的风里,仿佛还残留着两周前那次投影室风暴后,他沉重按下的、带着惊悸与回应的触感。两次。
那是痛!是安全!是确认!是我们在绞刑架下唯一能传递的暗号!
“薇薇姐!”一个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打断我的死寂。
是周寻。他裹着厚厚的围巾,鼻尖冻得通红,怀里抱着个大纸箱,像做贼一样左右张望后窜上来,神秘兮兮地把纸箱塞给我:“你要的宝贝,搞定了!托了好多层关系才从老技术员库房里‘借’出来……千万保密!”
纸箱打开——一台老式的、带有物理光学镜组的手持式红外热成像检测仪!
塑料外壳磨损发黄,但核心镜片擦得一尘不染,在暗淡天光下幽幽反射着冷光。没有无线传输模块。没有云端存储。没有任何可能被远程截获数据的漏洞。它像一个倔强的化石,一个纯粹的物理感官延伸。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这是我的“眼睛”。在公开测试那天,用来穿透冰冷的钢铁结构、观察内部应力变化和温度异常的眼睛!林天豪可以伪装外部液压数据,可以制造完美的现场“意外”,但他无法完美控制钢铁内部那无声的、细微的、物理法则之下的热力分布!那隐藏在承重钢梁深处、只有热成像才能暴露的应力集中点——就是林天豪阴谋的死穴!
“校庆主舞台文艺汇演名单……”周寻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虑,“林书研的名字……也在节目单里。”
我捏着热成像仪冰冷外壳的手指骤然一紧! 镜头下意识扫过远处紧闭的窗帘:“什么节目?”
“据说……是音乐系特邀的……钢琴独奏。节目名称……”周寻的声音像吞了冰渣,“…就叫……《无声的告别》。”
无声的告别!
五个字像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林天豪!他在预告!他要把这场“告别”放在众目睽睽、烟花璀璨的校庆之夜!用这冠冕堂皇的文艺表演,作为那场致命“安全测试”后的悲情终章!
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我猛地站起身!
天台的风卷起草屑,掠过脸颊。我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窗,胸口燃烧起被毒火淬炼过的、比冬夜寒风更凛冽的孤勇。
“叩…叩…”
那块被“标记”过的左肩皮肤,在冰冷的风中隐隐发烫。
告别?
林天豪,你以为你能控制这场剧本的结局?
你以为把琴键当作刑场,就能扼杀深渊边缘那两簇挣扎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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