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风,带着草屑与尘沙的味道,刮过苍茫的草原。深秋的枯草伏地,天地间一片肃杀。镇北王府意图重启商路的举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遥远的西北。消息比驿马更快,顺着游牧部落的口耳相传和猎鹰的翅膀,传到了一个新兴的瓦剌别部——“苍狼”部首领,自称“苍狼”的巴特尔耳中。
巴特尔正值壮年,身材魁梧如熊,脸颊上有一道深刻的刀疤,从左眉骨斜划至下颌,为他平添了几分凶悍。他所在的部落在短短数年内崛起,凭借其勇猛和狡黠,吞并了周边几个小部落,控制了水草丰美的一片牧场,更隐隐掌控着东西贸易的一条隐秘分支。对他而言,来自大明的官方商队,不是财富,而是对他权威的挑战,对他财路的截断。
他的金帐之内,兽皮铺地,空气中弥漫着奶腥与烤肉的味道。巴特尔听着探子带回的详细情报,关于那支庞大商队的规模,关于蓟州城的准备,关于那位年轻镇北王的勃勃雄心。他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腰间镶嵌着绿松石的弯刀刀柄,眼神阴鸷。
“大明王爷?哼,毛头小子,也想把手伸到我的草场上来?”巴特尔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石摩擦,“那条路,是我的猎场!想来分肉,得问问我的‘鹰骑’答不答应!”
“鹰骑”,是巴特尔麾下最精锐的一支骑兵,人数不过三百,却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悍勇之士。他们骑术精湛,箭术超群,擅长长途奔袭与小股游击,来去如风,狠戾如狼,是巴特尔手中最锋利的爪牙。
他唤来“鹰骑”的统领,一个眼神如同秃鹫般冰冷,名叫哈尔巴拉的汉子。“带上你的人,去给那位王爷送份‘见面礼’。”巴特尔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笑容,“不必硬碰,像狼一样,咬一口就走。让他们知道,这草原,谁说了算!”
几乎在阿卜杜勒的商队获准离开蓟州,沿着初步规划的路线向西进行第一次试探性贸易的第七天,噩耗便传了回来。
一支由三十余峰骆驼、二十多辆大车组成的先锋小队,在距离蓟州四百里外的一处名为“野狐峪”的谷地遭遇了袭击。那里地势险要,是商队必经之路。
传回消息的,是仅存的五名浑身浴血、战马倒毙的王府护卫。他们是在同伴拼死掩护下,侥幸突围出来的。
“……天刚蒙蒙亮,雾气还没散……他们就像从地底钻出来的一样,人数不多,大概五六十骑,黑衣黑甲,不打旗号……箭法极准,专射人和骆驼的眼睛、咽喉……冲势极猛,一个照面就撕开了我们的队形……他们……他们不像寻常马贼,配合默契,下手狠绝,抢掠并不多,更像是……纯粹为了杀人立威!”幸存的队正跪在银安殿前,声音因恐惧和悲痛而颤抖,身上包扎的伤口还在渗着血。
朱宸瑄端坐于上,面沉如水。苏雪凝坐在一旁,闻言脸色也微微发白,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可看清对方来历?”朱宸瑄的声音冷得像冰。
“回王爷,他们……他们厮杀时偶尔会发出一种类似狼嚎的呼啸……撤退时速度极快,队形丝毫不乱,属下……属下无能!”
“狼嚎……鹰骑……”朱宸瑄眼中寒光一闪,他已经从其他渠道听说过巴特尔和他这支精锐的名头。“好一个‘苍狼’,好一份‘见面礼’!”
他立刻下令:“厚葬阵亡将士,抚恤家眷。加派游骑,扩大侦缉范围。命沿边各卫所、堡垒加强戒备,尤其是小型商队,暂缓出行。”
命令迅速下达,北疆的军事机器开始加速运转。然而,“鹰骑”的袭击并非孤例。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接连又有三支规模较小的商队或明军巡逻小队在不同地点遭到袭击。对方行动飘忽,一击即走,绝不恋战。有时是精准的箭矢狙杀,有时是迅猛的骑兵冲击,有时甚至只是夜间在营寨外纵火呐喊,制造恐慌。
边关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原本因为商路重启而带来的些许乐观情绪,被恐惧和疑虑所取代。一些原本观望的小部落开始退缩,刚刚抵达蓟州、准备第二批出发的西域商人更是人心惶惶。阿卜杜勒几次求见朱宸瑄,言辞间充满了忧虑。
朝中的非议之声也再次高涨。那些原本就反对重启商路的官员,此刻更是抓住了把柄,弹劾奏章雪片般飞向京城,指责朱宸瑄“擅启边衅”、“驭下不严”、“致商旅死伤,有损国威”。
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从四面八方向朱宸瑄挤压而来。
朱宸瑄深知,必须尽快打掉“鹰骑”的嚣张气焰,否则商路计划将胎死腹中,他镇北王的威信也将严重受损。他亲自调整了边防部署,派出多支由百户、千户率领的精锐骑兵,作为机动力量,在边境线上往复巡弋,试图捕捉“鹰骑”的踪迹。
机会很快到来。一支由心腹将领率领的五百人明军精骑,在边境以北两百里的“白水河”畔,发现了约百名“鹰骑”正在饮马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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