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的冰冷仿佛能渗透骨髓,与海水的恒常低温融为一体,形成一种无孔不入的、令人绝望的寒意。孤寂是这里唯一的伴侣,时间失去了流动的意义,只有偶尔几只散发着幽蓝或惨绿光芒的幽灵水母,如同迷途的魂魄,慢悠悠地飘过那扇狭小的魔法水晶窗外,带来一丝转瞬即逝的、非人间的、更添几分诡异的微光,旋即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林云蜷缩在金属囚室最阴暗的角落,尝试着调动体内那点微薄的、源自玛诺洛斯的深渊潜能,试图在血脉中点燃一丝暖意,抵御这刺骨的冰冷和那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挤压变形的恐怖水压。然而,在这与邪能格格不入的深海环境里,那点力量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效果微乎其微。他感觉自己比在陆地上逃亡时更加脆弱,像一只被扔进深水里的陆生甲虫,徒劳地挣扎。
不知在这片死寂中煎熬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几天?终于,那扇沉重得仿佛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金属门扉,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岩石的刺耳声响,缓缓向内开启。两名如同雕塑般沉默的那迦暴徒出现在门口,它们高大强壮,覆盖着暗色鳞片,手持镶嵌着尖锐珊瑚的骨制长矛,那双冰冷的、如同爬行动物般的竖瞳,没有丝毫感情地锁定在林云身上,用长矛不耐烦地示意他出来。
“要去哪儿?”林云用干涩沙哑的嗓音问道,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单独提审?严刑逼供?还是说,瓦斯琪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准备将他如同其他俘虏一样“按惯例处理”?
那迦暴徒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仿佛他只是一件需要移动的物品。其中一名暴徒用长矛尾端更加用力地戳了戳他的后背,力道之大让他一个踉跄。林云知道,在这深海牢狱之中,任何形式的反抗都是徒劳且致命的。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恐惧和疑虑,顺从地站起身,拖着因为寒冷和久坐而有些僵硬的双腿,跟着它们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囚室。
他们行走在一条蜿蜒曲折、远比来时通道更加华丽精致的廊道中。脚下是光滑圆润、大小均匀的珍珠和巨大的夜光贝铺就的道路,踩上去有种奇特的温润感。墙壁不再是粗糙的珊瑚岩,而是某种打磨光滑的深色石材,上面镶嵌着无数细小的发光珍珠,流淌下柔和如月华般的光芒,照亮了墙壁上描绘的古老壁画——那是万年前上层精灵帝国的辉煌盛景,永恒之井那仿佛蕴含无限魔力的波光,以及……天崩地裂、大陆沉沦、精灵们在诅咒中扭曲蜕变为娜迦的悲惨画面。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奇异的香气,像是深海麝香与某种稀有海藻开花时的芬芳混合,带着一丝奢靡与诱惑的气息。
最终,他们在一扇极其宏伟、由整块巨大的、泛着虹彩光泽的粉色珍珠母贝雕琢而成的华丽大门前停下。门上的天然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玄奥的魔法符文。那迦暴徒分立两侧,如同门神,其中一名举起长矛,用包裹着某种皮革的尾部,有节奏地、带着某种敬意地敲击了门扉三下。
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是由水流而非实体控制。
门后的景象,让林云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极其宽敞、堪称奢华的寝宫。地面是光滑如镜、能倒映出人影的黑色海底曜石,反射着从高高穹顶上垂下的、由数十颗巨大夜明珠组成的、如同树冠般的枝形吊灯所散发出的清冷光辉。房间中央,是一个凹陷下去的、不断萦绕着氤氲温热蒸汽的圆形水池,池水呈现出淡淡的乳白色,边缘镶嵌着五光十色、切割完美的各色宝石,散发出迷离的光晕。轻纱般的、不知是何种深海丝绒或水母伞盖制成的帷幕,从穹顶垂落,随着水中暗流的涌动而微微飘拂,如同拥有生命。整个寝宫充满了极致的奢靡、静谧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深海特有的妖异诱惑的气息。
而在房间的尽头,一张由巨大无比的砗磲贝精心打磨而成的、铺着层层柔软如云絮的奇异海藻织物的华美卧榻上,那位名为瓦斯琪的那迦女巫首领,正慵懒地斜倚在那里。
她换下了之前在圆形广场见到时那身彰显权力与力量的威严战甲与厚重长袍。此刻,她仅仅披着一件近乎半透明的、由纤细银丝和闪烁着微光的海月水母触须编织而成的流苏长巾,那长巾随意地搭在身上,堪堪遮住几个关键部位,将她那覆盖着细密晶莹鳞片、却依旧保持着惊人优美曲线的上半身和修长的手臂大部分裸露在外。她那粗壮的、布满坚韧鳞片的蛇尾慵懒地蜷曲在卧榻旁,强健的尾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带着某种韵律轻轻拍打着光滑的地面,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她手中端着一个造型古朴、镶嵌着硕大祖母绿的黄金高脚酒杯,里面盛着某种散发着微弱蓝光、不断有气泡升腾的粘稠液体。
“过来,人类。”瓦斯琪的声音响起,比之前在大殿里那冰冷威严的宣告,少了几分迫人的压力,却多了几分慵懒的沙哑和一种……仿佛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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