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现代化的地府,也有不少很现代的鬼差)
门外站着的身影,并非预想中甲胄森严的鬼差,而是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类似现代行政制服的中年男子。他面容普通,带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个闪烁着微弱幽光的平板电脑,气质更像是一位严谨的文职人员。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冰冷、规范、不容置疑的秩序气息,明确昭示着他来自冥府。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满室狼藉,在张楠身上微微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最终落在我身上。
“晚上好,林墨先生。”他开口,声音如同他的外表一样,平稳而缺乏起伏,“我是冥府‘异常事件记录与评估科’的专员,编号734。您可以叫我李专员。”
异常事件记录与评估科?不是缉捕队?我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李专员,有何贵干?”
他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了几下,屏幕亮起,浮现出复杂的符文和数据流。“根据我方监测系统记录,约十二个时辰前,在本市东南区域,即原‘红星纺织厂’所在地,发生了一次强度为‘丙上’级的异常能量爆发及快速衰减事件。能量签名与‘怨灵聚合体’特征高度吻合,但消散模式……不符合常规净化或镇压流程,疑似存在第三方力量介入并引导。”
他抬起眼皮,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了几分:“能量消散的最终流向,经轨迹回溯,指向了您这间‘轮回书店’。”
果然是为了纺织厂的事情而来。冥府的监控系统比想象中还要灵敏。
“所以?”我语气平淡,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根据《阴阳管理基本法》及《异常能量事件处理条例》补充条款第17条,任何涉及高强度异常能量的收容、引导或处置行为,均需向冥府相关部门进行报备,并接受事后评估。”李专员一板一眼地陈述着条款,语气没有任何变化,“您此次的行为,未进行任何形式的报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苍白的脸色和虚浮的气息,又看了一眼店内明显的战斗痕迹:“鉴于您此处似乎也刚经历过某种……‘状况’,我方初步判断,此次干预行为可能存在较高的风险性与不可控性。因此,依据条例,我需要对此事件进行详细记录,并对贵店的‘运营资质’及‘风险管控能力’进行初步评估。”
不是来抓人的,是来查账和审计的。看来冥府内部对轮回书店的态度也存在分歧,至少这个“记录与评估科”采取的是更符合流程的接触方式。
“运营资质?”我微微挑眉,“轮回书店在此地已逾百年,似乎从未需要过冥府颁发的‘资质’。”
“时代在变化,林先生。”李专员推了推眼镜,平板电脑上调出一份闪烁着冥府徽记的虚拟文件,“三界平衡面临新挑战,所有可能影响平衡的‘节点’或‘变量’,都需要纳入更规范的管理体系。贵店,无疑是重点观察对象之一。”
他的话语不带情绪,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压力。这是阳谋,用规则来施压。
“你需要如何评估?”我直接问道。
“首先,我需要了解您处理‘红星纺织厂事件’的具体方式、能量引导路径,以及最终收纳那些怨念的用途。”李专员点开记录界面,“其次,我需要检查贵店目前的整体状态,包括能量稳定性、封印完整性等基础指标。最后,根据评估结果,可能会提出相应的‘整改建议’或‘监管要求’。”
检查整体状态?这无疑会暴露地底“饕餮”和《无声之书》的存在!虽然他们可能早有猜测,但直接探查是另一回事。而那些“整改建议”,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会是什么——加强冥府的监控,甚至派驻人员。
绝不能答应。
“轮回书店有自己的规则。”我迎上他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带着书店主人特有的笃定,“处理执念,化解怨气,是书店存在的意义。如何处置,是书店的内部事务。冥府的条例,管不到这里。”
李专员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手指在平板上又操作了几下:“林先生,我必须提醒您。拒绝配合评估,将被视为对冥府管理秩序的挑战。根据条例,我有权采取进一步措施,包括但不限于提高贵店的‘风险评级’,申请限制令,乃至……提请‘异常事务处理办公室’介入调查。”
“异常事务处理办公室”,听起来就比他的科室更具强制性。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张楠在我身后,魂体微微波动,显然在强忍着出手的冲动。柜台上的哆咪,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我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硬顶不是办法,冥府毕竟代表着官方秩序。但完全妥协,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我胸口的黄杨木牌,以及整个书店的规则,似乎感应到了外来的压力,自发地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抗拒波动。这股波动很轻,却带着一种古老的、不容侵犯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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