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残碑拓铺在八仙桌上研究的第二天，金牙就踩着晨光进了院。刚进门，他的目光就被桌上的拓片勾住，快步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端详，手里的烟都忘了点燃。
“你小子上次潘家园收的就是这个？”金牙的声音里带着点惊讶，指尖轻轻拂过拓片边缘，“我上次就觉得是老东西，没细看，现在一看，这纸墨、这字口，可不一般啊！”
陈默递过爷爷留下的放大镜：“金叔，您再看看字口，我对照《金石录》，觉得像是《汉司徒袁安碑》的残片。”
金牙接过放大镜，对着拓片上的篆字仔细看，眉头渐渐舒展开，嘴角也露出了笑：“还真让你说对了！你看这‘司徒’二字的写法，笔画圆润，转折有力，跟我之前见过的袁安碑拓片一模一样。而且这纸是清代老宣纸，墨是松烟墨，虽然残了，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他站起身，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赞许：“你小子这一个月没白熬，眼力进步也太快了！上次买假瓷碗的事，我还担心你受挫，没想到你不仅没泄气，还把书本知识跟实物结合得这么好，比我当年刚入行时强多了！”
陈默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还是您和胡叔教得多，还有爷爷的书，帮了我不少忙。”
“别谦虚，这都是你自己肯学肯琢磨的结果。”金牙点燃烟，吸了一口，话锋一转，“对了，我认识个老主顾，就喜欢收金石拓片，尤其是汉代的碑拓。这袁安碑虽然残了，但他肯定感兴趣，要不要我帮你问问？”
陈默心里一动，却也有些犹豫：“金叔，这拓片我本来是想自己研究的，要是卖了……”
“傻小子，好东西也得遇到懂它的人。”金牙笑着说，“你现在需要钱给奶奶治病，这拓片要是能卖个好价钱，既能帮衬家里，也能让它发挥更大的价值，何乐而不为？而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该给你的分成一分都不会少。”
陈默想了想，觉得金牙说得有道理。这拓片虽然珍贵，但对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奶奶好好治病，等以后有能力了，再慢慢收藏也不迟。他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金叔了，您看着办就行。”
金牙办事效率很高，当天下午就给老主顾打了电话。对方一听是《汉司徒袁安碑》的残拓，立刻表示想见见实物。约定好第二天上午在金牙的铺子里看货，金牙特意叮嘱陈默：“明天你也去，跟老主顾说说你是怎么认出这拓片的，让他也知道你这小伙子有眼力。”
第二天一早，陈默跟着金牙来到铺子里。没过多久，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头就来了，手里还拎着个装着放大镜和手套的木盒——正是金牙说的老主顾，李老先生。
李老先生一进门，就直奔桌前的拓片，戴上手套，拿起放大镜仔细看，嘴里还不停念叨：“好纸、好墨、好字口！这确实是袁安碑的残片，你看这‘安’字的写法，跟故宫藏的拓片一模一样，虽然残了，却也难得啊！”
金牙笑着说：“李老，这拓片是我徒弟陈默收的，他可是个好苗子，一眼就认出是老东西。”
李老先生抬头看向陈默，眼神里满是欣赏：“小伙子年纪不大，眼力倒是不错。你说说，你是怎么认出这拓片是老的？”
陈默定了定神，把自己辨别的要点一一说来：“李老，我先是看纸张，这拓片的纸纤维清晰，还有虫蛀痕迹，是老宣纸的特点；再看墨色，字口的墨色沉着，没有晕染，是松烟墨拓印的；最后对照《金石录》，发现字体跟袁安碑一致，所以才确定是老拓片。”
李老先生听完，点了点头，赞许地说：“不错不错，不仅会看，还会对照书本，比现在很多只靠经验的年轻人强多了。这拓片我很喜欢，你开个价吧。”
陈默看向金牙，金牙会意，开口说：“李老，这拓片是陈默七十块收的，您也是懂行的人，知道这残碑拓的价值。您要是真心想要，给七百块怎么样？也让这小伙子有点动力。”
李老先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七百块？你这可是够实在的。这拓片要是在拍卖行，至少能卖一千多，你才要七百，倒是不贪心。”他从包里掏出七百块，递给陈默，“小伙子，这钱你拿着，以后要是再收到好的金石拓片，记得先跟我说。”
陈默接过钱，指尖触到崭新的纸币，心里满是激动——七十块收来的拓片，转手就卖了七百块，翻了十倍！这不仅是钱的问题，更是对他眼力的肯定，让他觉得这一个月的苦读没有白费。
送走李老先生，金牙拍了拍陈默的肩膀：“怎么样？没骗你吧？只要有眼力，就能赚到钱。这七百块，你拿着给奶奶买点营养品，剩下的存起来，以后还能当本钱。”
陈默把钱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郑重地说：“金叔，这次多亏了您，不然我也卖不了这么好的价钱。以后我一定更努力学，不辜负您的期望。”
“别跟我客气，你有这个能力，我只是帮你搭了个桥。”金牙笑着说，“你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以后再去潘家园，我也放心让你自己转了。”
回去的路上，陈默手里攥着那七百块，心里像揣了个暖炉。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来潘家园时的冲动，想起买假瓷碗时的懊恼，再看看现在，不仅能认出真东西，还能卖出好价钱，这一路走来的成长，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回到家，陈默把五百块递给奶奶，剩下的两百块留着当本钱。奶奶接过钱，眼里满是欣慰：“默默，你现在越来越能干了，奶奶也放心了。”
陈默坐在奶奶身边，把卖拓片的事说了一遍，还特意提到了李老先生对他的赞许。奶奶听完，笑着说：“你爷爷要是知道你这么有出息，肯定会很高兴的。”
陈默拿起桌上的放大镜，对着阳光看了看，镜片里的阳光很明亮，像他此刻的心情。他知道，这只是他古玩生涯里的一个小起点，以后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眼力和底气，去面对未来的每一次考验，也有了足够的信心，去守住爷爷教他的“辨真识假”的初心，让自己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更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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