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了?”陈景明又惊又喜。
“我今天分到市二院实习,就在这附近。我爹托人打听到你们是今晚这班车,怕你们抓瞎,让我和刀哥过来接一下。”小芳脸颊上还带着奔跑后的红晕。
老刀没说话,从裤兜里掏出三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他们。
纸张粗糙,上面是用圆珠笔画的地图。
“这是我画的‘生存路线图’,”他声音低沉,言简意赅,“城中村哪家有十块钱一晚的床位,哪个菜市场收摊前能捡到不要钱的菜叶子,哪个公共厕所二十四小时有水。都在上面了。”
那不是一张地图,那是在这座钢铁丛林里,一条用血汗和经验趟出来的活路。
四个人,加上三个人的全部家当,最终挤进了一间位于城中村深处的、不到十平米的合租房。
墙皮大块大块地脱落,露出发霉的黄色印记,空气中唯一的水源来自墙角一根不停滴答作响的铁锈水管。
李娟沉默地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条毛巾,仔细地叠好,垫在接水的脸盆里,瞬间,那烦人的“滴答”声就变成了沉闷的“噗噗”声。
王强则二话不说,手脚并用地爬上那张吱呀作响的上下铺铁床,用力晃了晃,“还行,没散架。”
陈景明靠在唯一一扇关不严的窗户边,夜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带着远方霓虹的微光。
他习惯性地启动了标签系统,扫描这个临时的“家”。
墙上,前任租客留下的考研计划表早已泛黄,一行“不成功便成仁”的字迹下,【中断者】的灰色标签正无声浮现。
角落里那个烧水壶上用记号笔写着“公用”,它的标签是【短暂同盟】。
他忽然明白了,在这座城市里,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的角色,每一次联合都是暂时的,而那个真实的、脆弱的自我,只能藏在这样漏风的缝隙里。
当晚,小芳回医院值夜班。
陈景明和王强睡上下铺,李娟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临走前,老刀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屋里三个略显局促的年轻人,扔下一句话:“在这儿活着,先要学会装傻,再学着变聪明。”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三人就各自踏上了征途。
李娟拿着地图,换乘了三次公交车,终于抵达了梦想中的北大校门口。
然而,当她递上所有材料时,却被招生办的老师拦了下来:“同学,你的助学贷款申请表上,缺一个乡政府的公章和派出所的户籍证明原件复印件。”
“老师,我们那儿说有录取通知书就行……”
“规定就是规定,赶紧去补吧,不然注册不了。”
曾经的天之骄女,第一次感受到了规则的冰冷。
她攥着那份材料,奔波在完全陌生的银行、街道办和派出所之间,被人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中午饿了,她只舍得在路边买一个一块钱的白面馒头,就着免费的开水往下咽。
与此同时,王强在老刀地图上标注的劳务市场里,因为一身力气和肯干的眼神,被一个自称“老乡”的包工头看中了。
“兄弟,跟我干吧!工地直招,包吃包住,一个月给你开三千!”
王强喜出望外,想都没想就把身份证递了过去。
可当他被带到一个小黑屋里,面对一份长达七年的“包吃住”合同时,他那草根的警觉终于被触发了。
他想拿回身份证走人,却被两个彪形大汉堵住了门。
就在这时,陈景明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凭借着王强之前含糊描述的地点,一路打听找到了这里。
在门口,他看到了那个包工头。
一瞬间,他意识里的标签系统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那包工头头顶上,赫然浮现出几个血红色的字——【旧网残余】!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解:原“启航教育”非法招生合作中介。
陈景明心头一凛,他立刻明白了,这不是偶然的诈骗,这是同一张罪恶网络的不同触角。
他没有冲进去,而是冷静地退到一旁,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同时用当年“野火电台”的暗语给小芳发了条短信,让她立刻联系之前提到过的法律援助志愿者。
夜晚,四人再次重聚时,地点换成了一个废弃的桥洞下。
这里是老刀的另一个“据点”。
李娟眼圈通红,一天碰壁的委屈让她沉默不语。
王强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愤怒。
老刀不知从哪儿拖来一台报废的打印机,他正叮叮当当地把它改装成一台简易的油印机。
他一边忙活,一边听着他们的遭遇,最后哼了一声:“这城的吃相,十年了,一点没变。”
他将一张油墨未干的传单拍在地上——《新生防骗指南》。
“警惕‘免费入住’陷阱”、“不要将身份证交给陌生人”、“任何需要提前交钱的工作都是诈骗”。
陈景明看着传单,将今天包工头的录音和合同照片存入一个新建的手机文件夹,命名为“原件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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