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阳并没有立刻离开。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发出了一条只有三个字的加密信息:鱼已咬钩。
发送成功。他收起手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极冷、转瞬即逝的笑意。那不是喜悦,更像是……猎人看着猎物一步步踏入精心布置陷阱时,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玩味。
他迈开长腿,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停车场的通道尽头。走廊里,只剩下叶如娇高跟鞋“哒哒哒”走向面点间的轻快回音,和她身上那缕残留的、甜得发腻的花漾香气,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发酵。
刘庆娟那张惯常紧绷、仿佛刻着“纪律监察”的脸出现在门后。她的目光极其锐利,像探针一样先在陈小阳的背景飞快扫过,最后精准地落在正走回面点间的叶如娇身上。
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了然,随即那份锐利褪去,化为彻底的、不带一丝人味的淡漠。她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属于自己的区域,就像从未出现过。
福满楼周五的下午,活像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炸了膛,只不过炼的不是仙丹,是八十桌婚宴的山珍海味。六百多平的巨大厨房空间被各种声响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要胀破。
猛火灶台喷吐着蓝汪汪的火舌,发出令人心悸的“呼呼”咆哮;大勺在铁锅里翻飞碰撞,叮叮当当敲出急促的鼓点;砧板那边更是热闹,笃笃笃的切剁声密集得没有一丝缝隙,砧板都在微微震颤,让人怀疑下一秒就要裂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到极点的味道——滚油烹炸的浓烈焦香、新鲜鱼虾的淡淡腥气、蒸笼里逸散出的水汽混合着米面甜香,还有厨师们身上蒸腾出的汗味,所有气味搅和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鼻端。
面点间更是重灾区中的重灾区。王淑英,这位平日里风风火火、颇有几分姿色的面点老大,此刻一张俏脸憋得通红,额头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子,几缕湿透的鬓发粘在脸颊边,也顾不上撩开。
她猛地掀开一摞叠得老高的竹蒸笼,白色的水汽“噗”地一声喷涌而出,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把她嗓子眼里憋着的那股火气彻底点燃了。
“人呢!死哪儿去了!蒸笼!蒸笼不够用了!见鬼了都!” 她扯着嗓子吼,声音因为过度用力显得有些嘶哑,带着点绝望的颤音,像一把钝刀刮过所有人的耳膜。
她焦躁地原地转了个圈,目光扫过操作台上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半成品面点,又看看几个空荡荡的灶眼,急得直跺那双沾满面粉的厨师鞋。
角落里,平时能偷懒就绝不伸手的刘庆娟,今天也破天荒地系着围裙,正慢条斯理地给一笼刚出屉的小馒头点上红点。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慢半拍的优雅,仿佛周遭的兵荒马乱都与她无关,只有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像探针一样,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面点间。
“我去洗碗间催催!催催那些大爷!” 叶如娇脆亮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显得格外有穿透力。她放下手里刚包好的一个虾饺,动作麻利得像一阵风。
她今天特意选了件改良版的紧身厨师服,勾勒出饱满的胸线和纤细的腰身,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平添几分楚楚动人的水汽。
没等王淑英回应,叶如娇已经像只轻捷的燕子,从操作台边闪身而出。她脚步飞快,几乎是贴着地面在滑行,目标明确地冲向厨房深处那个永远热气腾腾、碗盘碰撞声不绝于耳的洗碗间。
就在她风风火火地转过通往洗碗间那个油腻腻的拐角时,眼前光线一暗,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墙”。
“唔!” 叶如娇被撞得一个趔趄,鼻尖瞬间充斥了一股干净冷冽的气息,像是刚洗过的织物混合着极淡的须后水味道,与厨房里浓重的油烟味格格不入。她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捂住鼻子,道歉脱口而出:“对不起——对不……”
抬起头,撞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得过分的俊脸。轮廓分明,下颌线利落得像刀削出来的一般。眉毛很浓,眼神深邃沉静,此刻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然看着她。不是别人,正是明辉集团那位年轻总裁韩振宇的影子,司机兼保镖——陈小阳。
叶如娇心里那点因碰撞而生的懊恼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惊喜。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一下子亮了起来,惊讶地微微睁大:“陈哥?韩总来了?” 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意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腻。
陈小阳点了点头,目光在她因为奔跑和热气而红扑扑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又掠过她汗湿后更显光洁的额头:“新郎是韩总在国外留学时的同学。”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低沉平稳,在厨房的喧嚣中却异常清晰。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她身后那片人仰马翻的面点操作区,问道:“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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