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
这座依傍着裸露黑岩矿脉而建的边陲巨城,永远笼罩在一种奇特的氛围里。阳光似乎格外吝啬,即使正午时分,也总是被高耸的、由粗糙黑石垒砌的厚重城墙和城内参差不齐的暗色建筑切割得支离破碎。空气中常年弥漫着矿石粉尘的干燥呛人气味、劣质煤炭燃烧的硫磺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源自地底深处的、混合着金属锈蚀与某种奇异腥甜的复杂气息。街道宽阔却异常肮脏,污水横流,垃圾随处可见。行人大多面色黧黑粗糙,眼神或麻木,或带着边地特有的凶狠与警惕。粗野的叫骂声、矿石运输车辆的沉重碾压声、打铁铺的叮当巨响,混杂着不知从哪个阴暗角落飘出的、劣质脂粉与汗臭混合的气味,共同构成了这座城池混乱、粗粝而压抑的底色。
城市的中心区域,一座明显比其他建筑更加高大、也更加阴森的府邸如同盘踞的黑色巨兽。黑曜石般的墙体在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高耸的塔楼上飘扬着一面绣着狰狞狼头图案的黑色旗帜——石家的家徽。这里便是黑石城的绝对核心,城主石震天的居所——“黑石堡”。
此刻,堡内最深处的“砺锋堂”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砺锋堂并非会客厅,而是石震天处理“要务”的所在。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有冰冷的黑石墙壁,厚重如铁闸般的沉铁木大门,以及几把同样由沉铁木打造、线条粗犷的座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更浓烈的、类似硝石的刺鼻气味。
主位上,端坐着一人。
此人身形异常魁梧,即使坐着,也如同一座肌肉虬结的小山。他穿着一身暗金色的、绣着狼头纹饰的锦袍,却被他那贲张的肌肉撑得鼓鼓囊囊,非但不见华贵,反而平添几分蛮横与压迫。一张国字脸,皮肤黝黑粗糙如同砂石,浓密的络腮胡如同钢针般根根炸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如同镶嵌在岩石缝隙中的两块烧红的炭,开阖之间精光四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暴戾、贪婪与掌控一切的霸道。正是黑石城之主,石震天。
他粗糙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击着沉铁木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战鼓的余韵。下首,坐着一名身着文士长衫、面容清瘦、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人。此人眼神闪烁,带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正是石震天的心腹幕僚兼黑石城大管事,人称“石师爷”。
堂中地面上,跪伏着两个浑身是伤、瑟瑟发抖的黑衣汉子。他们身上带着明显的灼伤和腐蚀痕迹,衣衫褴褛,气息萎靡,正是前几日侥幸从山神庙丹房爆炸中逃生的霸道丹门残部。
“这么说…”石震天的声音如同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摩擦,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和毫不掩饰的戾气,“厉无咎那老毒物的‘万灵血煞丹’…炸了?丹房毁了?连‘血屠’都折了?”他每问一句,那炭火般的眼睛就扫过地上两人一次,目光如同实质的鞭子,抽得两人抖如筛糠。
“是…是…城主大人…”其中一个汉子牙齿打颤,语无伦次,“那…那几个人…太…太邪门了!一个用针的…神出鬼没…一个能引动地气…还…还有个小子…机关厉害…厉长老他…他最后…”
“废物!”石震天猛地一拍扶手!
“砰!”
一声巨响,坚硬的沉铁木扶手竟被拍得木屑纷飞!整个砺锋堂都似乎震动了一下。跪伏的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几乎瘫软在地。
“厉无咎自己炼邪丹炼炸了炉!废物!废物!”石震天咆哮着,声如炸雷,“还连累老子折损人手!惊扰了城里!现在全城都在传是老子惹来了邪魔!那几条过江龙呢?查到没有?什么来路?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
“城主息怒!”石师爷连忙开口,声音尖细,带着安抚,“据逃回来的兄弟拼凑,那几人似来自东南方向,领头者擅针术,极为精妙,另一人…似乎有沟通地脉之能。他们自称…‘济世盟’。”
“济世盟?”石震天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中凶光更盛,“什么狗屁玩意儿?没听说过!擅针术…沟通地脉…”他咀嚼着这几个词,炭火般的眼睛里除了暴怒,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能毁掉厉无咎的丹房,还能沟通地脉平息爆炸余波…这绝非寻常江湖客能做到!
“城主,”石师爷眼珠一转,低声道,“皇甫嵩大人那边…前些日子不也传讯来,提及东南柳溪镇出了两个擅针药、得民心的‘神医’,目标似乎也指向我黑石城?会不会…就是这伙人?”
石震天眼神猛地一凛!皇甫嵩!这个名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他的心头。那个掌控着帝国太医院、手眼通天、连他石震天也要忌惮三分的老狐狸!他安插在柳溪镇的耳目“灰鼠”前几日确实传回密报,提及柳溪镇出了两个棘手人物,手段不凡,且目标正是黑石城!难道…真是他们?他们毁了厉无咎的丹房,是误打误撞?还是…本就是冲着皇甫嵩的警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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