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萧景琰身份揭晓带来的冲击波,在暮色四合中渐渐沉淀,却并未消散,反而化为一种更为沉重的压力,弥漫在慈济堂的空气中。灯火摇曳,将众人脸上的凝重与思索映照得明暗不定。短暂的沉默后,萧景琰率先打破了这凝滞的氛围,他的目光扫过林玄、秦越人、苏沐雨,最终落回院中那些蜷缩在角落、在灯火阴影里显得格外无助的流民身上,深邃的眼眸中忧色更深。
**忧思深重,问策于野**
“本王此行,非止为柳溪、黑石城之疫。”萧景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是目睹太多苦难后沉积的重量。“丰源郡,乃至周遭数郡,近月来天象愈发诡谲,地气亦显乖戾。非旱即涝,虫害滋生,寻常稼穑艰难异常。更令人心忧者,似柳溪、黑石城这般,因邪气、戾气滋生而引发的怪病、瘟疫,报告日渐增多,虽未如那两地般惨烈,却也此起彼伏,耗损民力,动摇根基。”
他向前踱了两步,负手而立,身影在灯火下拉得很长,仿佛背负着整个郡的阴霾。“朝廷赈济,杯水车薪,且层层盘剥,十不存一。地方官吏,如王德海之流,”提到丰源郡守的名字,他语气冰冷,“非但无抚民之能,更有驱民如犬、媚上欺下之行!长此以往,民力枯竭,怨气沸腾,恐非天灾,实为人祸之引!”
萧景琰猛地转身,目光如炬,直视林玄三人,那份属于皇子的威仪与此刻深重的忧患感奇异地融合:“诸位身在此间,亲历疫病,救治流离,所见所感,远比本王在案牍之上所得更为真切!本王今日,非以皇子之尊,实以忧心黎民之身,问策于诸位贤达:此等天灾人祸交织,疫病邪气频仍之局,当如何破?如何能保一地生民之元气?如何能遏此愈演愈烈之势?”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语气诚恳而急迫,将“问策”二字的分量,沉甸甸地抛向了这乡野医馆的核心。
这已不仅仅是询问瘟疫的应对,而是对整个乱象的求解,是对地方治理、民生疾苦的深刻忧虑。
**仁心为基,道术相辅**
面对这沉重而宏大的问题,林玄、秦越人、苏沐雨三人并未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灯火跳跃,映照着他们各自不同的神情。
苏沐雨率先开口,她的声音依旧清亮,却带着医者特有的悲悯与坚定:“殿下所虑,亦是民女日夜忧心之事。天灾非人力可抗,然人祸犹可弭!首要者,在于‘安民’二字!”她指向院角的流民,“民无定所,饥寒交迫,则正气必衰,百病易侵。正气衰则邪气盛,此消彼长,恶性循环。故,恳请殿下,务必敦促乃至强制地方官府,开仓放粮,设棚施粥,妥善安置流民,勿使其再如无根浮萍,任人驱赶践踏!此乃固本培元之基!”她的言辞直接,切中时弊,点出了王德海驱民之举的危害根源。
“苏医师所言极是!”萧景琰重重点头,眼中闪过厉色,“王德海尸位素餐,其行径本王已悉知。安民之策,刻不容缓,本王自有计较。”他给出了明确的承诺。
此时,林玄的声音平和响起,如同潺潺溪流,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苏姐姐所言固本,乃外在之安。内在之安,则需‘扶正祛邪,治其未病’。”他迎着萧景琰探询的目光,缓缓道:“《内经》有云:‘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民众困顿,心神惶惶,惊恐忧思皆伤正气。正气一伤,外邪易侵,小恙亦成沉疴。故,民女斗胆建议,在安置流民之所,广而告之并传授简易导引之术(如八段锦片段、五禽戏简化式)及调摄心神之法(如静坐观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带病容的流民:“此术无需药石,人人可习。习之,可强筋骨,通气血,更能安定心神,凝守自身一点‘正气’。此‘正气’,便是抵御寻常风寒暑湿乃至微弱邪气的第一道屏障!此乃‘治未病’之要义,所费甚微,而收效长远。若能推行,可大大减轻疫病滋生之土壤,亦能缓解医者不足之困。” 林玄的提议,直指核心的“道法自然”与“治未病”思想,将《内经》的智慧应用于大范围的民生预防。
萧景琰听得眼中异彩连连。他久居庙堂,所闻多是“增兵弹压”、“加派赈银”之策,何曾听过这等以“导引”、“凝神”来固本培元、预防疫病的“软”办法?细思之下,却觉此法成本极低,易于推广,且直指根本!这林玄,果然如他所感,心思澄澈,立意高远!
“妙!此策大善!”萧景琰忍不住赞道,“导引之术,强身健体,安定心神,化之于民,实乃固本培元之良方!本王定当全力推行!”他立刻看到了此策的价值。
秦越人清冷的声音随即响起,如同精准的针尖,刺入问题的另一关键层面:“安民、导引,乃固本培元,筑堤防涝。然,堤坝再固,亦需应对已至之洪水,需有泄洪疏浚之能。”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应对已然爆发之疫病邪气,需‘明察秋毫,精准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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