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启辞》
昔有初焰,照破沉渊,
一束若醒,一息若燃。
光生则盛,影伏则寒;
光若无瑕,影必无岸。
天道有序,火命自判;
今日光起,影自孤安。
——
这一光潮清晨,火神城安静得有些不同。
赤岩山脉在远处缓缓吐息,深处的火息从地底往上涌,穿过层层火脉,沿着岩缝透出淡淡的红光。火河还未完全醒来,只是微微泛亮,像被谁从深处轻轻推了一把。
火神城里并不喧闹。铺石的街道一早就被清扫过,昨夜祭火留下的炭屑被收进玉罐中,等着送往火殿后墙的火塔。火神族人走动得比平日少,声音也刻意压低,像在为什么即将发生的仪式让路。
岩姒站在自己殿前。
她已经穿好了今日的祭服——火纹从衣襟一直蜿蜒到袖口和裙摆,细细密密,贴在她身上,不显繁复,只显得人更挺拔了一些。胸前有一枚细小的火金扣,是岩瑶后亲手替她系上的。
她低头看了看那扣子,指尖轻轻碰了一下。
火金冰凉,透着一点温度,像是昨天才从火心里取出,又被放在水里温了一夜,既不烫人,也不失了火的本性。
殿外的赤璃一早就等着,见她出来,眼睛亮了一下,忍不住开口:“殿下今天很好看。”
岩姒笑了笑:“我每天都很好看。”
赤璃被她这句话逗得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却又立刻绷回去,一本正经地往前领路:“火殿那边已经在等了,炎宿大人说,今天的火不许迟。”
岩姒迈出门槛时,回头看了一眼殿内。
小榻上空荡荡的,昨夜临睡前那只安静蜷在那里的身影,此刻不在。她知道烬夭也被叫走了,去往另一个地方——不是火殿,是离火殿稍远一点的侧院。
那边也有仪式,但不是今天的中心。
她的视线停了停,最终还是回转过来,顺着赤璃的方向往前走。
火殿所在的高台渐渐显出轮廓。
赤石铺就的长阶从山腰一直伸到殿门前,今晨被新火刷过一遍,石缝里的火纹隐隐发亮。两侧的火柱上挂着火纱,火纱被细微的热浪托起,并没有风,却慢慢扬起一点弧度。
城中各脉族人已经在长阶两侧站好了位置。
岩宿脉、炎霜脉、外战军、火术院、火匠坊……一条条火衣整齐排列,每个面孔都抬着头,望向阶下。那些目光不是刺人的锋锐,而是一种压着热意的期待。
岩姒迈上第一层石阶。
有细小的声音在队列间响起,又被很快压下去。
有人用极低的语气说:“光殿要亮了。”
她听见了,不回头,只是往上走。
每上一步,脚下的火纹就亮一线。火脉识得她的气息,从石下缓缓响应,就像山脉在对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打量,又承认了她的存在。
赤璃走在后半步,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这些年,她见过岩姒在火术场上挥手成焰,见过她在战阵边学着点燃军旗,也见过她在静院里蹲下身给被烫到的小火童吹掌心。她知道岩姒可以大可以小,可以像火海,也可以像一盏小灯。
今天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从现在起,那盏灯很少只属于某个人了。
走到长阶中段时,岩宿从人群中缓缓走出,向岩姒行了一个火神礼,声线稳而清:
“光殿继承者,祭火之位已备。”
这句话一出,长阶两侧所有人同时躬身。
火神族不是喜形于色的族群,他们的喜悦通常藏在火术和实干里,很少用嘴去喊。但这一刻,所有低下的头、所有弯下的腰,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岩姒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火息从胸口铺开,沿着骨骼、血脉往四肢走。她并不是第一次感到自己被这么多人看着,之前的那光之路已经给过她预兆,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写进火神族史册的那一日。
她抬脚,继续往上走。
**
火殿在高台尽头,门阙高而厚,门上的火纹是最古老的一套,记录着当年第一代火神点燃文明火种的形貌。门前立着两根火柱,柱上的火并不旺,却极稳,像是从未被风动过。
岩炎君与岩瑶后站在殿门前,两人的衣纹比平日再深一层。炎宿与几位长老分立两侧,赤璃、岩槿、外战统领等人都站在偏后一点的位置。
岩姒走上最后一级石阶时,把步子放慢了。
她在父神母神前停下,向前一步,双手抬起,行了一个极正式的拜火礼。
“岩姒,前来应火。”
语气很平稳,却带着一点年轻人难掩的兴奋。
岩炎君看着她,眼里有压得很深的情绪,最终只是抬手,将一枚火印从袖中取出。
那是一块呈半圆形的赤金,表面没有多余纹路,只在中心有一点细小的火痕,火痕静静地跳着光,像被封在金中的一缕真正火种。
岩姒伸出双手接过。
火印落到掌心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股重量——并不是真的重,而是一种从掌纹一直沉到心底的感觉。火印里的火认主似的轻轻一跳,她掌心的火纹随之亮出一圈,像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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