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天色尚且笼罩在一片灰蒙的薄雾之中。
林晚昭只带了一个小包袱,以整理西院旧物为名,避开众人耳目,悄然朝着那座荒废已久的绣楼走去。
这座绣楼,曾是她嫡亲母亲的居所,一草一木皆是母亲当年的心爱之物。
然而,自母亲病逝,王氏便以“触景伤情,不宜打扰亡魂”为由,用一把大铁锁将此地彻底封禁。
平日里,连洒扫的活计都只派最粗笨的婆子远远地应付一下,不许任何人靠近。
可林晚昭记得清楚,小蝉生前最后一段时日,正是被调来此处当差。
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恰是藏匿秘密的最佳之所。
绣楼前的石阶上布满了青苔,湿滑难行。
那把悬于门环上的铁锁,早已锈迹斑斑,仿佛一张饱经风霜的丑陋面孔,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侵蚀。
林晚昭从发间抽出一根乌木簪,簪尖磨得锐利。
她深吸一口气,将簪尖探入锁孔,凭借着前世学来的零星技巧,专注地摸索、撬动。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刺耳。
锁开了。
就在她准备推门而入的瞬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低语声从庭院的另一头遥遥传来。
林晚昭心中一凛,身形快如狸猫,瞬间闪入回廊拐角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
来人竟是林婉如。
她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其中一人手中还提着一个冒着火星的铜火盆。
“二小姐,这地方阴气重,咱们把东西烧了就快些走吧。”一个丫鬟怯生生地说。
林婉如没有作声,只是示意另一个丫鬟上前,用备用的钥匙打开了那把刚被林晚昭撬开的铁锁。
她似乎并未察觉到锁芯的异样,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
林婉如厌恶地用手帕掩住口鼻,却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亲自接过丫鬟递来的一叠旧衣物,一件件投入火盆之中。
火苗“呼”地一下蹿高,贪婪地吞噬着那些柔软的布料。
林婉如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肃穆,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祭礼。
她朱唇轻启,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地飘入林晚昭的耳中:“姐姐的东西留着,总归是不吉利。旧物招邪,烧了,也就干净了。”
林晚昭藏在暗处,心中冷笑。
王氏母女鸠占鹊巢,如今连母亲的遗物都要赶尽杀绝,真是好一番“干净”!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盆火焰,忽然,当一截残破的纸鸢被丢入火中时,林晚昭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是一只燕子形状的纸鸢,虽已褪色破损,但尾翼上那半朵用朱砂精心绘制的梅花,却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的眼中!
是它!
那是母亲病重时,亲手为小蝉糊制的!
母亲说,小蝉就像一只渴望天空的燕子,盼她有朝一日能挣脱束缚,自由飞翔。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与悲恸直冲天灵盖,林晚-昭几乎要克制不住地冲出去。
然而,就在此时,她看到林婉如的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下,趁着两个丫鬟不注意,以袖袍作掩,飞快地将另一只一模一样、但尚未点燃的纸鸢藏入了宽大的袖中!
这个动作极其隐秘,若非林晚昭全神贯注,断然无法察觉。
烧掉一只,却藏起另一只?林婉如,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待林婉如一行人提着火盆匆匆离去,空气中只剩下呛人的烟味和死寂。
林晚昭这才从暗处走出,她没有丝毫犹豫,闪身潜入了那座阴森的绣楼。
楼内光线昏暗,灰尘弥漫,桌椅上都蒙着厚厚的白布,宛如一个个沉默的鬼影。
她径直走到门外那堆尚有余温的灰烬前,不顾滚烫,徒手在里面翻找。
指尖被灼得生疼,可她毫不在意。
她必须找到,找到任何可能留下的线索!
终于,她的指尖触到了一根混在灰烬中的、已经焦黑发脆的丝线。
那是纸鸢的牵引线。
就在触碰的刹那,一个尖锐而惊恐的女子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中炸开:“别碰那线!她们要烧了它!快跑!”
是小蝉的声音!
林晚昭如遭电击,猛地抽回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喉咙。
她捂住胸口,大口喘息,脸上血色尽褪。
怎么会?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通过并非血亲、也非尸体的普通物件,接收到了亡者的执念!
这股力量……正在变得越来越强,也越来越不可控。
强烈的震惊过后,是更为坚定的决心。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闪过母亲生前教她的那套凝神静气的“三指叩心法”。
她并拢食指、中指和无名指,重重点在自己心口,默念心诀。
随即,她毫不犹豫地将右手食指凑到唇边,狠狠咬破。
一滴殷红的血珠沁出,带着她的体温和执念,精准地滴落在那根焦黑的丝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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